第36章 为所动
话终止在嘴边，薛灿选择了沉默。
沈炔没去追问，眼睛微眯，又看向其他方向。
他指着一家看上去花哨无比的店，突然说，“我之前是不是喜欢这种风格？”
薛灿应声抬头，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夏威夷风感到无语，“不，你之前可是个艺人。”
沈炔捏了捏下巴，“那是这种感觉么。”
薛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这家店里聚集着很多客户，是新兴的潮牌。
她摇摇头，“也不对。”
沈炔看着她，“你似乎记得很清楚，对于我的穿着。”
薛灿咬了咬下唇，“我只是凭借为数不多的记忆。”
“行，”沈炔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你这为数不多的记忆已经比我身边大多数人多了。”
薛灿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失忆的沈炔相比过去的他要咄咄逼人许多，说话都是带着锋利的试探和刀刃。
如果说之前的沈炔是什么哈士奇，现在的他，就是一直德牧。
怎么回事，失忆能让智商提升么。
“那个，我就按你印象找找吧，”薛灿认命的低头，“跟我来。”
沈炔口罩下的嘴角微翘，有种得逞的笑。
两人上了三楼，沈炔跟着走进一家店里，由于奢牌价格高昂，因此大部分人只是在店外看看，真正进门的顾客很少，店员只有一个男生，看到有人进来，彬彬有礼的过来迎接。
“二位欢迎光临，我们刚刚上新了冬季款”
“有没有春季的旧款。”薛灿打断了他，“麻烦给我们看一下。”
沈炔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她。
薛灿解释道：“因为我们相处的时候，大多是春天。”
但话刚出口，她居然觉得有一丝浪漫的意味，耳朵微微的红起来。
而实际上她是想到了沈炔失忆前的那个早春，那个时候，他刚刚给自己热切的告白。
那副样子既生疏又亲切。
沈炔倒是一副没有多想的模样，等着店员拿出来部分款式后，随便选了几样称心的。
薛灿点头后，他就进去试衣。
五分钟后男人出来，薛灿的心脏瞬间停跳。
她似乎突然看到了当年的沈炔，还带着那个自己熟悉的眼神望着自己。
心脏突然的就被揪起。
沈炔看她发呆，用手在女人眼前挥了挥，“怎么了，突然不认识我了？”
不是。薛灿在心里说，是突然认识你了。
沈炔抬眉，回头对店员说：“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然后又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就直接穿走吧，不用打包，我的朋友都看呆了。”
句尾明显指的是薛灿。
女人回神，心中腹诽两句。
但确实她还是被当年的沈炔吸引住了。虽然现在的他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但那副外壳还在，还是令人一样的心动。
像是凌迟一样的心动。
穿上新衣服的男人在扔掉原来那身皮囊后，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
“是不是我又回到过去的样子了？”他低头望着薛灿，充满好意的提醒。
薛灿走路只看自己的脚尖，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去买两杯饮料，有点渴了。”
然后就迅速逃离现场。
奶茶店铺就在不到五米处，薛灿逃也似的跑向那里，随便点了两杯奶茶，然后特地吩咐其中一杯无糖。
沈炔还是个艺人，虽然是个不修边幅的，但她过去的职业操守还是刻在dna里的。
望着价目表出神，奶茶已经完成，薛灿接过后低声道谢。
然后一回头，看到男人正在同一个年轻女生说话。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女生轻巧的只穿着一件短裙，腿上也没有任何打底。
她正盈盈的望着沈炔，拿着手机似是在搭讪。
薛灿没有走近，她站在远处等了一会儿，直到女生离开后，她才走到沈炔的身边。
“怎么才过来。”沈炔微簇着眉，“以后不要点这家了，出餐简直慢的可怕。”
薛灿踌躇两步，“没，刚刚看你在跟人说话，我不太好直接过来。”
“哦。”沈炔反应过来，“那是要微信的，但没把我认出来。”
还真是跟八年前一样有市场。
“那，你给了没。”她故作轻松的开玩笑，“我看着小姑娘还挺漂亮的。”
“没有。”沈炔神色如常，“我打手势，说我是哑巴。”
薛灿沉默了。
八年后，这人的幽默感的确是增强了。
两人又兜兜转转了两圈，逛到深夜后去吃了趟夜宵。
薛灿的小腿都逛麻了，至少有三四年她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走路了。
而沈炔倒是还面色红润，毫无费力之感。
身体还挺好的，有在健身么。
想到这里，薛灿忍不住把眼神往男人身上飘，微微露出的小臂看上去很有力量，手指关节有力，衣服也被撑的恰到好处的好看。
怎么说，比在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身材是好了点。
眼神一直飘，然后就飘到了男人的双眼上。薛灿一怔，才发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沈炔玩味的笑道，“还是说我终于能吸引你了。”
薛灿脸红低头，吸引两个字太过暧昧。
尤其是男人现在身上的青涩气息彻底消失，周身缠绕着的是成熟的味道。
危险，却吸引人。
沈炔叫来侍应生结账，薛灿拿出手机，“我来结吧。”
沈炔看她一眼没说话，利落的付完款，“女士没必要付钱。”
一句话噎住了她，薛灿不知道说什么好，开玩笑说：“你请过多少女士吃饭，真熟练。”
但话刚出口，却又觉不妥。
沈炔已经结过婚，这句类似于挑逗的话出现的不合时宜。薛灿在心里暗自后悔，真是忘形。
沈炔抿了一口酒，定定的看着她，“在我有记忆的几年里，唯一请过饭的，应该只有你。”
一句话，薛灿的心仿佛被什么缓缓包裹。
这瞬间，她有很多想问的，关于他的妻子，关于他的生活。
他的回答究竟是在骗人还是认真的。
还是说，她又要被耍了，就像几年前他用谎言把她的人生耍的团团转，让她一瞬间跌进灰暗中一般。
看到对方突然的沉默，沈炔顿了顿，低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夜风寒冷，雪仍未消，地面湿滑，薛灿走路不得不格外小心。
沈炔见状，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搀住她的胳膊，把她带进车里。
当男人在感受到她胳膊的纤瘦时，微不可见的蹙了眉。
二人上了车，热气迅速弥散进整个车厢，薛灿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呼呼寒风被车窗隔绝，迈巴赫启动，踏实的动力感上了车道。
薛灿斜靠在车椅上，不知为何，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正包裹着自己。
这是她结婚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体会到了。
她缓缓地回想到很多年前，她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夜里，被沈炔的车接走，带着她走向一个幸福安稳的地方。
她很怀念。
“还冷么。”男人问道，声音含着之前不曾有的温柔。
“不冷。”薛灿看着窗外的雪夜，“谢谢你。”
沈炔余光看了靠在座位上的女人，她餍足舒适，像个满足的小猫一样享受着。
“别这么客气。”他沉声说道。“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有提供给我一个地址，是想住进我家么。”
薛灿一怔，脖子微抬。
男人的话让她不好意思起来，但同时，心中被另一个沉甸甸的事实压住。
毕竟现在陈万宁原形毕露，她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
白天他的那副样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对于陈万宁，她并不是没有抱有愧疚，而对方也正是抓住这点愧疚之心要挟她结婚的。
如今看来，第七年，他们是时候该结束这场荒谬的婚姻了，但解决的时机并不是今夜，对方仍需要冷静。
“白霞城酒店。”薛灿随口说了个酒店的名字。今晚就在那凑合一下就好。
当然也或许需要凑合很久。
“不回家？”听到这个地名，沈炔抬眉。“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家的附近，剩下的路你再打车。”
见对方误会，薛灿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情。”
沈炔没有接茬，而是点了导航，“就送你到宁安路那一家，可以么。”
薛灿轻声说：“好。”
剩下的路途上二人没有再聊天，薛灿想要去关一下空调，结果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触碰了哪个开关，车里开始播放音乐，是一首舒缓悠扬的英文歌。
她慌了一下，想试图去关上，却被男人按下，“不用管了，让它放吧。”
薛灿低头，看着在自己手臂上覆着的那只手，又移动到了眼前的方向盘上，但余温未消。
她的心似乎也随着这感觉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车内的外文歌大抵是在讲失去的爱人的故事，她听得沉默。
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到了酒店门口，沈炔先下车，又替她把车门打开。
薛灿带着背包，轻声说，“那，我回去了。”
沈炔点起一根烟，“我先等一会。”
薛灿不知道用什么来结束，“那你赶紧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但说完这句话，她却发现对方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风起，薛灿的心一下下振动般跳动，男人的眼神就像漩涡一样能将她吸进去。
她恐慌的想到，沈炔真的是变了。变得更让她不能自持了。
“我，我走了。”她扔下这句话，慌张的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不能再看他了。她手指按按掐了一下手心，决绝的转身离去。
不要，沉溺。她轻声的告诫自己。
不要，重蹈覆辙。
而身后，却久久的没有响起车子的轰鸣声。
只是淡淡的烟雾升起在长长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