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沸腾豆沙
那捧玫瑰花，是薛灿见过的样式，就在公司楼下不远处的底层商铺售卖。
粉色的玻璃塑料包装纸，奄奄一息的玫瑰，大概平均每支售价一块八。
如果打包10支，则价格降至15元一捆，以此类推。
她之所以这么了解，是因为去年公司年会临时下通知要装扮工位。
网购来不及，其他店铺跑腿费太高，她就跟隔壁组的suzi和刘凌三个人去楼下抱回来结结实实两大捆。
老板也很开心，帮他们找好了尿素麻袋，整整齐齐码了进去。
三小时后，年会结束，由于没有人想把桌上的塑料玫瑰花留下，刘凌跟薛灿两个人整整收拾了40分钟，把所有的花再码回麻袋，整齐划一的送给了垃圾桶。
可耻又浪费，而且，两人身上的劣质玫瑰味儿一周之后才消失殆尽。
现在，在金融大厦下方悠闲踱步着的男人，手里正拿着她的阴影，时不时的看着表。
薛灿感觉到，后背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心里存着上百个疑问，最终合成一个：陈万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工作地点啊？
再加一个，他来这，是想干嘛。
心烦意乱中，薛灿回头绕着大厦转了一圈，结果悲催的发现后门临时被封，可谓是天赐良机。
无奈，她硬着头皮上前走正门，恰好陈万宁低头看手表，她趁机转身擦肩而过，居然勉强成功，顿时心中窃喜。
然后。薛灿听到自己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是她半年前精心设置好的，《大悲羊》。
这首歌，是由大悲咒的旋律，搭配上《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歌词，混合形成的一种特别的歌谣，既能消灾降福，又不乏趣味性。
但，这个很特别的旋律，已经吸引了狼的注意。
陈万宁把手机扣在耳朵上，一边回头，恰好看到了正无措的薛灿。
他惊喜出声，“小灿？”
薛灿慌乱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秒，转换到故作欣喜，“啊陈万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哈哈，咱爸妈告诉我的呀。”陈万宁老实敦厚的笑道，“哎，真是好助攻啊。”
一时间，薛灿把手机紧紧捏住了。
自从上次，她半夜离家出走后，家里就再没有回信。除了妹妹薛晓跟她聊两句天，通报一声家里的情况。
其余的，她爸，林简琴再也没回过消息，家庭三人小群也搁置许久，空荡荡的尴尬置顶在最上方。
她看着陈万宁高兴的神色，低头第一件事，就是把群取消置顶，第二件事，在群里发了个问号。
“你现在是在上班呀，吃了午饭没有呢？”陈万宁手里还攥着花，神色羞赧的望着薛灿。
大厦门口人流量大，来往吃饱了撑的行人即便再行色匆匆，也不免注意到这奇特，但不新潮的一幕。
薛灿突然就理解了高中时期被迫接受楼下告白的女生们。
她尬在原地，缓缓说道，“我吃过饭了，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噢，关于之前的事，我想跟你正式道个歉。”陈万宁的声音带着浓浓歉意，“你走了之后，我们的年也没过好，你爸妈也挺愧疚的。”
所以，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地点让你如数知悉了吗。
薛灿感觉心沉到了脚底。“所以，你来这儿是旅游吗？”
“不是，我来这是找工作的，”陈万宁挠了挠头，“毕竟，我爸妈也说我写小说收入不稳定，男人嘛，还是要有发展的，以后才能养的起老婆孩子嘛。”
“？”薛灿感觉喉咙眼儿发堵，“你来这里，工作了？”
陈万宁点头，又继续说，“也有个好消息，我刚刚在你们这附近面试了一家小公司，人家通知我下周就能去上班了，以后咱俩可以一起合租房子，两个人能省钱，还能，嘿嘿培养感情。”
薛灿万万没想到后续的转折点会在这里，她呆看着陈万宁，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看着对方的表情，陈万宁也读懂了几分，“哈哈，不过你别担心，前提是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但是今晚，我想赏脸请你吃个饭。”
薛灿的脸色变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了，她试图冷硬的拒绝，又开不了口，半天才说，“我可能是没空。”
“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嘛，这里咖啡厅舒服的很。”陈万宁也不介意，“实在不行我明天再来，都可以，还有这朵玫瑰给你，我挑了一个多小时呢。”
薛灿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一百支，一模一样的一块八瘦小玫瑰花摆放在一起，陈万宁佝偻着腰在当中精心挑选。
她没再说什么，躲过了玫瑰花，直接转身离开了。
心情仿佛被阴云压着，紧赶慢赶到楼上。
倒霉的是，没在电梯里碰见几个领导，反倒是直接在公司门口碰见了。
薛灿手里拿着便当，尽量目不斜视的避开，很无辜的假装自己刚刚去楼下买了午餐。
但仍然逃不过每周一的例会，来自几位总监的批评。
周一，是公司人最齐的时候，其余的时间，不是跟着艺人跑行程，就是在家休长假，常驻在工位的只有几个实习生，和苦哈哈的剪辑老师。
大老板王文琦坐在最中间，她今年38岁，有两个儿子和导演老公，之前就职于某大娱乐公司，十年前创业单干，色厉内荏，骂人定要拍桌子。
“我x他妈的，我真是想不到，在当今这种世道上，还能出现艺人被下毒这事？！”她用力的把桌子一拍，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内。
薛灿低着头，感觉那一瞬间，桌上的笔、纸、可爱小摆件和灰尘都飞离桌面一毫米。
“来，跟行程的几个人，站出来！”王文琦瞪着眼，“郑菲，把你的人叫出来！”
薛灿看着他们的红粉豹子总监已经瘫软成了小白兔，弱弱的输出几个名字，“yoyo，凌凌，灿灿”
话音刚落，几个人认命的把手举起来。
大老板获得目标，心神定下来，“你们几个，知道西矜在当今娱乐圈是什么地位的女艺人吗？”
几人低头沉默。
“她这种一线艺人，每年为公司带来多少收益，你们知道吗？她的健康出问题，那就是把你们卖了，也换不回来！”
几人还是低头沉默，仿佛死寂一般。
薛灿的手心揉着膝盖，突然感觉到一阵钝痛。
她低头一看，是昨天在医院帮忙留下的伤痕，昨天还只是红色印痕，今天就是青紫一片了。
在薛灿从儿时到高中，双腿总是有不明的淤青。
林简琴问起，她也迷茫的说着不知道，说委屈是没有，她也不能去怪桌椅板凳。
就比如现在，她不但不能去怪主子，反而要找自己问题。
薛灿紧紧皱着眉，看着那圆圆的一处压痕，情难自已。
一帮同事，挨完痛骂，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到工位。
郑菲倒是罕见的安慰他们，“别放心上，这事跟你们无关，琦姐发通火就好了。”
几个倒霉蛋加班写完了一千字的复盘，外面的天已经黑成了墨色，被几座高楼的光辉照耀着，遥遥的显出一丝神秘。
金融大厦位于最市中心的地段之一，装修壕气异常，跟其他写字楼最明显的差异在于，它的采光，是超大落地窗。
之前，薛灿最喜欢傍晚时分坐在窗边眺望，短暂感受富人的快乐。
现在，她站在此地静静地感受着最后一丝余温。
但说实话，她只是想墨迹着不想下楼，或者至少不要跟同事一起下楼。
“赶紧走了，你怎么还加班上瘾？”suzi喊了她一声，“电梯只差你一个。”
话音刚落，王文琦和郑菲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又瞥过眼神，仿佛薛灿在偷东西。
“……”
她咽了一口口水，任命跟上电梯，几个领导先走，剩余同事自觉的去搭乘另一趟。
结果到了楼下，头皮紧绷的薛灿，心里再次一咯噔，最头疼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果真，陈万宁如约而至，他正在楼下踱步，手里，还拿着那朵蔫了的红玫瑰。另一只手里提着两杯奶茶。
他似乎等了很久。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他适时的扭过头，看到薛灿眼前一亮，“小灿，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说着就要过来牵她。
薛灿下意识的往后躲。
然后，就听到背后suzi惊喜出声，“哎呀，你男朋友？”
然后还没等她出声否认，背后的一群人仿佛一天之中终于找到了乐子，“天啊，灿灿有男朋友了！赶紧在公司群里通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