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死一线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诡异不知何时笼罩了这一方天地,原本靠墙而立的萧念雪,只觉得背后一空,身体一个踉跄。
伸手想要去扶一旁的柱子,可谁曾想,他的手直接没入了柱子内,随即又从另一端横了出来。
风雨还在继续,却没了实感,雨水穿过身体,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身后的顾灵芸依旧昏迷不醒。
萧念雪勉强稳住身形,顶着这股诡异的压迫感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李道长和杜不凡,想要开口提醒,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对!
明明已经说出来了,可……没有声音。
一点声音也没有!
猛然间,萧念雪意识到了从刚才开始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诡异感到底是什么了。
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风声,还是雨声,乃至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彻底消失了,整条街道寂静的就像是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之地。
仿佛自身的存在被割离出了真实世界,却又处于一个重合的状态,虽然能看见,却无法彼此影响。
来者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术法?
诸多疑问萦绕在萧念雪的脑海中,但也仅此而已了,双腿移动一步都是难如登天,就似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定格在了此处。
而最要命的是,视线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除了顾家姐妹、李道长和不凡兄弟之外,再没有第五个人的身影。
相较于修为较低的萧念雪,李牧之可谓首当其冲,当他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然来不及再反应,或者说他也没有余力做出反应。
医治顾婧诗分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只能提醒身边撑伞的杜不凡,皱眉道:“不太对劲,小心!”
虽察觉到诡异,但李牧之并未慌乱,他依旧沉稳如故,不快不慢的以内元塑木泥,以毫厘的速度修复着顾婧诗体内的伤口,至多一刻钟,顾婧诗便可脱离生命危险,可眼下……
真的还有十分钟吗?
……
临江夜雨,淅淅沥沥的没个休止,风雨中一人撑伞,缓步而行,此人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高束玉冠,衣袍在夜风中微扬。
他的脸庞笼罩于阴影之中,目光低垂,似是在找寻着什么,没有去理会街道上神色呆滞的李牧之、萧念雪等人,明明擦肩而过,却无人看他一眼。
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此处,又仿佛二者位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某一个点的交错,根本无法彼此影响。
忽然,他那苍白且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以略微嘶哑的嗓音,轻笑道:“谁教你偷东西的?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成全你又何妨?”
修长的手探出伞外,食指和中指朝上一挑。
风停雨止,天地万物齐齐静默于一瞬,时间似乎在此处定格,只闻一声细微且快速的声响自地下传来!
啪。
一滴距离地面最近的雨水,落在了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雾。
一颗被薄薄血肉所包裹的墨色珠子,被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从数千米之外强行摄来,破地而起,静静悬浮在他的面前。
那血肉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怖和威胁,飞快的蠕动,试图从珠子上将自己剥离下来。
但那人只是将手微微握紧,登时,那将要脱离的血肉再度被紧紧压在珠子表面,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道人声音略微嘶哑,眉眼戏谑的笑问道:“既想活,又何必逃?”
道人手一招,墨色珠子落入掌中,骨僵血肉寸寸消融,析出一缕缕黑色烟气,打着旋被墨色珠子吸纳殆尽,百年修为一朝殁,却连个响声欠奉,徒作了嫁衣。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漆黑低沉的天幕,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这骨僵的愚蠢,又似是在感叹这无休止的风雨。
“先……先生,晚辈知错,晚辈知错了!”
颤抖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恐惧,街角阴影处,一位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满头华发的老人快步走至道人身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纳头叩首。
丝毫不顾形象,任由白发被泥水浸染,朴素却不失风度的衣袍此刻也落得肮脏不堪。
道人没有回头看他,轻声道:“又蠢又坏,既不愿落了恶名,当初何必畏死?又何必贪利?呵,多难看啊。”
此言一出,老者身子抖如糠筛,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冲到头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极度紧张之下,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不敢再多说半句,捣蒜般的拼命磕头,血水、泥水、雨水混在一起,将地面涂抹更为肮脏。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念在魂力还不错的份上,贫道便今日饶过你。”
道人转过身幽幽叹气,右手轻抬,一阵清风将老者托起。
他缓步上前,走至老者身旁,左手微微朝前,替老者将风雨挡在伞外,平静无波的说道:“风雨虽大,终有休止,诸般因果也当清算了。”
“先生说的是。”
老人喉头微微耸动,忙不迭的点头,平日里的养气功夫在这位面前忘得干干净净,只要能活命,别说讨饶了,就算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也没什么大不了。
道人目光从李牧之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于萧念雪身上,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忽而笑了一声,道:“这几人的生杀你自行决定。”
说罢,他双指并拢,点在老者眉间,往后一收,只见一道细长丝线,泛着莹莹亮光,从老者眉心被牵引而出。
道人轻轻吹了口气,丝线如水雾般飘散成萤火般的光点,转眼便不复存在。
过程中,老者双目紧闭,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太阳穴鼓跳的血管和微微抽动的脸颊却出卖了他强忍的痛苦。
记忆中的一些画面、一些名字被抽离了出去,待其再度睁眼时,面前已不见那道人身影。
老人闭了闭眼,深深呼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总算将自己的心绪从无法遏制的崩溃边缘给拽了回来。
他的目光扫向一旁,嘴角微微下摆,表情由惊恐转变为阴冷与狰狞,如有实质的杀意发泄似的席卷而出!
他忘了刚才谁来过,也忘了自己为何落得这般狼狈模样,脑海中唯有一个。
杀!
右手微抬,浑然元力凝聚掌心,化作一道道利剑模样的虚幻剑刃,井然有序的盘旋于老者身后,剑气四散横冲,脚下的青石地面在余波剑劲前,寸寸碎裂,老者立身之处,登时下陷数丈!
而这老人则凭虚而立,悬于空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剑指点出,身后数百道虚幻剑刃如狂风暴雨般朝着百丈开外的李牧之、萧念雪等人的方向激射而去!
庞然剑势分化两股,如浪潮汹涌,一时间风雨竟被其裹挟,宛如两条互相纠缠的恶龙朝李牧之和萧念雪嘶吼着冲去!
剑势压迫之下,李牧之陡然回神,那种古怪的割离感顿时消失,风雨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他心中不由愕然,方才自己灵识竟被欺瞒,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眼下对顾婧诗的医治正是关键,如若抽手应对,恐怕她顷刻即亡,可若不抽手,三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杜不凡手中撑着伞,站在李牧之身后,盯着那极速朝自己冲来的剑潮恶龙,瞳孔迅速放大,剑势未到,剑风先至,他身上的衣服寸寸割裂,一道道血痕在身上、脸上凭空浮现,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快!
太快了!
快到他无法做出反应,快到连疼痛都来不及传达,剑潮已然临头!
千钧一发之际,李牧之咬破舌尖,喷出一股精血,同时左手猛的拍向地面,朝上一扯,一堵石墙拔地而起,挡在了杜不凡和剑潮中央,虽刹那间便被剑潮绞的粉碎,但总算争取到了一息的反应时间!
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剑自行飞起,猛地穿过杜不凡衣领,借着余力将其摔在十丈之外的地上,与此同时,剑潮和李牧之中间,再无半点阻隔!
忽然,李牧之闭上了眼,八卦盘不知何时已然悬在其头顶,飞速轮转洒下光辉,于其周身形成一道无形薄幕,剑潮撞在幕墙上,并未有什么阻隔,可那剑光入内后,或似草木自焚,或似泥灰沉水,竟无法伤其分毫。
定神立中宫,八方随心动。生克一念间,万物皆阵中!
……
风雨声起,萧念雪被剥离的五感也同时恢复了正常。
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松,那股诡异的压迫感消失了,只听得细微剑鸣声连成一片,脚下的积水、屋檐挂着的风铃皆在隐隐震颤。
剑光、风雨、卷地而起的碎石拧作一股,裂地破空直贯而来,丝毫不顾及周围的商铺酒楼,对方是发了狠,出手便是绝杀!
瞳孔倒映出的是死亡,剑潮速度快得无法形容,几乎是眨眼间,已然逼近萧念雪身前一丈,凌厉的剑风毫不留情的撕碎了挡在面前的一切!
赫然,一道倩丽身影出现在萧念雪身前,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刺耳碰撞声,地面层层掀起,在余波中化为齑粉。
一双包裹着莹莹白光的素手,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精准挡下了每一道剑光,无数剑气逸散,白光也随之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