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通感之苦
韩道长？
天灾？
看到现在，萧念雪已经对后续要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的猜想，可直到这件事真正发生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何阿玲会有如此可怕的怨念，猜想终究只是猜想……
她被带了出去，带到了村子北方，靠近河边的那棵大树旁，这大概是村子内唯一一处尚且没有被水彻底没过的地方了。
哪怕心里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开口问，当一个人心如死灰时，绝望反而成了一种期许。
王傀和老者一左一右，将她的手脚分别绑在树上，然后又取了两根麻绳，将她的腰和树牢牢绑在一起，最后是脖子，粗糙的麻绳一圈圈套住，她已经连低头做不到了，暴雨倾盆而下，如石子般砸在她身上，睁不开眼。
陆陆续续，村子里的人逐渐汇聚于此，一些人甚至还带着孩子，他们没有穿蓑衣或者撑伞，而是站在暴雨中，漠然注视着被绑在树上的阿玲，眼中看不到半分同情。
轰隆！
雷雨声交错，响彻天地，王南上前走到他爹身旁，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从袋子内取出一把锤子交给他爹后便站到了另一侧。
老者闭目而立，双手举起，俯身跪在地上，连叩三次头，沉声道：“无妄自在，纳秽血怨魂，通灵养神，止灾断祸，使吾安然，代万灵普告九天。”
一语落定，老者身形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他站起身子，拿起方才摆在地上的锤子，王南见状又从布袋内取出一枚呈三角状的木钉递了上去。
老者接过木钉，走到阿玲身前，闭了闭眼，深深呼了口气后轻声道：“阿玲，这是天意，别怪伯伯，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说罢，他睁开了眼，他将木钉对准阿玲的左手，举起了锤子！
“啊！”阿玲身子猛地一颤，凄厉的尖叫转眼被雷雨声所淹没。
感同身受，钻心的痛楚传来，但最为可怕的是，这一下并没有直接钉透，而老者再度举起锤子，对准木钉又一次砸了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终于，木钉深深打入树干，殷红顺着树干流淌而下，血色的蛛网迅速在树上蔓延，直至地面。
阿玲面色惨白，几近意识模糊，可就在她要昏厥过去之前，老者一巴掌扇在了阿玲脸上！
萧念雪感受着手掌传来的钝痛，看着面前一众人的冷漠，以及老者微微勾起的嘴角，只觉得浑身血都变得冰凉无比，心底涌起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强烈的憎恨在迅速蔓延，吞噬着他的理智。
“阿玲，再等一等，很快就能休息了，很快……就能去陪你阿娘了。”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再度取过一枚木钉，这一次，他对准阿玲的右手手掌！
“啊！”
又是一声惨叫，连暴雨都无法冲淡的红色迅速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但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阿南从布袋中取出一把崭新锋利的短刀递给了老者，老者轻轻用拇指摩挲着刀锋，然后抵在了阿玲肩膀，挑开衣服后，他用手猛拍阿玲的心窝一掌，然后操着刀子，灵巧的一转，留下一个近似眼窝的口子。
老者刀尖高高举起，王南高声喊道：“一！”
第一刀，此为谢天！
同样的手法再次重复，还是那样干脆利落，准确无误，伴随着一声‘二！’，老者将刀尖朝下。
第二刀，谢地！
如此刀工和手法村子里没几个人能掌握，可偏偏这老者却是驾轻就熟，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刀法如此高超的人，此刻的阿玲与待宰的牲畜无异，老者眼中不含半点感情，目光冷漠的像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怎么都化不开！
第三刀落下，铜钱大小的伤口连成鱼鳞状，新刀口和旧刀口的边缘相接而又界限分明，白生生的切面上，仅仅跳出了几个血珍珠。
“三！”
第三刀，谢诸天神灵！
没结束……还远远没有结束……
极度的痛苦渐渐成了麻木，阿玲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可她并没有死去。
十刀、二十刀、一百刀、三百刀……
仿佛没有尽头。
她还没有死，好几次想咬舌自尽，都会被一旁的王南掐住上颚，渐渐的，她也没有力气再喊了，如同一条将死之鱼，微弱的呼吸着，绝望且麻木的等待着死亡。
这一等，便是一天！
整整三千刀！
暴雨冲刷着她残破的身躯，这种状态下，即便不是致命伤，也该失血过多而死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
不只是阿玲的疑惑，这也同样是萧念雪的疑惑，五感相通的情况下，他所感受到的痛楚丝毫不亚于阿玲，那每一刀就像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阿玲尚且还可以哭喊，而他却只能强忍着，没有任何发泄痛苦的方法！
即便知道这是幻境，即便知道自己要保持冷静，可当痛苦达到极限时，理智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看着眼前动刀的老人，看着前方冷漠的村民，愤怒和仇恨便止不住的上涌，宛如滔天怒浪席卷而至！
可是……
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是看着，看着阿玲痛苦挣扎。
不止如此，他们还用锄头挖开水下的泥土，每隔一米便打下一根染血的木桩，透过阿玲血红的双眸，萧念雪看清了每一处桩点，这些点围绕着捆绑着阿玲的树，彼此相连，逐渐勾勒出复杂的形状。
随着木桩越埋越多，图案愈发清晰起来。
这是……乾坤玄阳阵？
不！
不对！
它的方位完全颠倒，乾坤逆行，八方倒转，中宫更是集怨气、煞气、死气，本该中正浩然的阵法，俨然成了汇邪聚阴，血气冲天的恶阵！
这老头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怎可能懂这般手段？
难道是那个韩道长告诉他的？
这不可能，若是不精通阵法之道的话，哪怕死记硬背下来，也很容易搞错方向，尤其是这种逆位阵图，更是晦涩难解。
就在阿玲将死未死之际，老者放下了手中的刀，透过阿玲的眼睛，萧念雪只能看到对方的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接着，对方从王南的布袋中取出一只碗，他伸手到碗中，浸了浸，然后从阿玲头顶开始一直涂抹至脚掌，循环往复，直至将阿玲全身涂抹完！
接着……
本来已经麻木的钝痛感再度爆发！
就好像是全身上下被剐了一遍又一遍，但阿玲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渐渐的，她不动了。
如灰烬般的眸子中倒映着的世界，阴云变淡，暴雨将止，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悄无声息的洒落在她身上，微风中夹带着一丝腥味，也不知是土腥味还是血腥味……
画面就此定格，随后，破碎！
像是泼墨一般，整个世界一寸寸陷入虚无。
“啊啊啊啊啊！”
虚无之中，萧念雪死死抱着脑袋，不断的翻滚，歇斯底里的大吼，极致的痛苦如噩梦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怨恨就像是火上浇油般，让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他此刻的心境不足以消化！
“疼吗？”
轻柔的声音响起，萧念雪压抑着身体不自主的颤栗，勉强抬起头，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玲，正是被一刀刀活剐而死，面目全非的阿玲，念由心生，望着她身上的伤口，萧念雪再度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之中，只觉得自己身上也好像有一把刀正在不断的切割。
会崩溃的！
若继续沉溺于痛苦和怨恨之中，心神将彻底失控！
到时候就算白灵姐察觉不对出手，恐怕我也已经彻底疯了，沦为她的傀儡。
一念生，萧念雪闭上了眼，竭尽全力放空自己的思绪，心中默念清心咒诀：“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疼吗？恨吗？只要你点一下头，想要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他们一死，我也活不了，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阿玲的声音犹如催命魔咒般一遍遍在他脑中回荡，试图打破这脆弱的平衡，使其完全失控，彻底堕入痛苦与怨恨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