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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邋遢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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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中的竹林更显清幽,白灵孤身一人撑伞走在青石小道,来到湖边,她停下了脚步,轻声道:“要我恭喜你吗?这么多年隐忍终是得偿所愿,报了仇。”

    沐晚吟立于她身后,披散着长发,雨水顺着竹叶打在他身上,从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滑落,他冷声道:“杀了他们,此事我既往不咎,从此天高水远,你我各行其道。”

    白灵目光低垂,盯着湖面上大大小小的涟漪,道:“既已报仇,又何必再殃及无辜,就此罢手吧,否则你会堕入魔道,身陷无间。”

    沐晚吟冷笑道:“多少人行恶纵欲却依旧活的好好的,多少人行善积德却死于非命,若对错因果如此昭彰,我岂会站在此处?”

    白灵只觉心头微微一颤,终是劝不住他。

    两人相识于十四年前的冬天,初见时沐晚吟才八岁,心怀仇怨,孤独,害怕,不安,渴望倾诉,渴望被人关心。

    也许是缘分又也许只是个巧合,那天他因私自下山,而被玄空处罚在雪中长跪,是白灵路过替这个怎么都不愿起来,咬牙切齿的小孩撑了足足一天的伞。

    对于沐晚吟而言,那个时候的白灵就像是一缕晨曦,照亮了整个世界,他的倔强和愤恨总是被白灵的浅笑所融化。

    自那以后,只要有机会下山,他便会偷偷去找白灵,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白灵身旁也好。

    他不知道白灵是妖,他只知道这个爱笑的姐姐每天都在云梦阁一个人喝酒听琴,一坐便是一天。

    若是一直如此下去的话,也许沐晚吟的性格不会如此极端,阴沉,乃至泯灭人性,可这一切在他十四岁的那年戛然而止。

    白灵消失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天真的沐晚吟将一切归咎于自己,他以为是玄空发现了自己偷偷下山去见白灵,所以白灵才遭到了毒手,就和七年前自己的父母一样。

    至此,沐晚吟的性格彻底蜕变,他愈发冰冷阴沉,残忍极端。

    再见面时,沐晚吟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某种漆黑冰冷的东西给包裹住了,容不下一丝温存,纵然后来得知白灵没死,他也是无动于衷,全然不在乎。

    沐晚吟见她没有反应,再度加重语气,重复道:“杀了他们,此事我既往不咎,从此天高水远,你我各行其道。”

    “若我说不,你是不是打算连我也一起杀了?”

    话音刚落,伞已落地,纤细苍白的手如同铁铸般,死死扼住了白灵的脖颈,沐晚吟此刻已达金丹境,只需内元催动,便可以真火之力将白灵烧的形神俱灭。

    但他并未这么做,而是第三遍重复道:“杀了他们,此事我既往不咎,从此天高水远,你我各行其道。”

    沐晚吟只觉手掌忽然一空,面前白灵的身躯如烟雾飘散,转眼又在身后显化,似散非散,如雾如梦,看不清更抓不住。

    “一入无间,再难回头,何必走上绝路?”

    她语气中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是悲悯吗?亦或者同情?

    “那又如何!?他们不死,我才是走上绝路!你阻我,便如杀我!白灵,你当真要我死吗!?”

    沐晚吟忽然瞪大了眼睛,情绪瞬间崩溃,他歇斯底里的冲着白灵怒吼,天大地大,为何唯独他沐晚吟要沦落至此。

    为何白灵非要帮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小鬼,从出生到现在,自己真的有过选择吗?

    没有!

    从来都没有!

    如果有的选,难道他愿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他不想安安稳稳的当个普通人?

    无论读书考取功名也好,继承家业也罢,总好过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他没得选,是老天爷不给他选择,逼着他变成这样的!

    回头路?

    他面前从来都只有一条路,如何回头?

    为什么连你都要说这种话?

    为什么连你都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灵……

    当愤怒的情绪达到极致的瞬间,他忽而平静了下来,冷笑道:“是啊,人与人都无法互相理解,何况是人与妖呢,是我太奢求了。”

    沐晚吟右手捻指结印,左手掌心朝天轻抬,赫然间,四周竹林开始溃散瓦解,如同泥塑土雕掉入水中一般,一晃眼的功夫,原本静谧的竹林已化作了一处泥泞荒地,方才眼前的池塘也不过是一滩肮脏的水洼。

    区区幻术阵法如何困得住他沐晚吟?

    既然也不在此处,那便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沐晚吟手捻道诀,足下轻点,化作一抹虹光朝着远方急遁而去。

    ……

    “哎哟喂,这也太远了些,玉衡啊玉衡,老道当初虽然欠你人情,可你也不至于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吧?”

    云中郡苍云山下,一名身着破烂蓑衣的老道望着直入云霄的苍云山,面露苦涩和不忿。

    他取下腰间酒葫芦,小小饮了一口,抹去脸上的雨水,摇头苦笑道:“你这甩手师父当的倒是心宽,老道我可是累死累活跑了一千三百里,酒都快喝干喽。”

    他沿着小道慢吞吞的朝山上走去,说来也怪,这老道明明只是迈出了一步,却忽然出现在了十米开外,又是一步迈出,已然身置半山处。

    可就在此时,一道虹光自他头顶划过,径直朝山顶冲去,可怕的气劲席卷而过,古树拔地而起,青石板的山路风压下尽数开裂,草木皆摧!

    老道人连忙用手扣住的头顶的斗笠,压低了身子,可即便如此仍是被喂了一嘴的泥,蓑衣内也全都被水给冲的湿透。

    气的老道吹胡子瞪眼,他咧了咧嘴,啐了口唾沫,冲着那道远去的虹光大声嚷道:“就这水平还凭虚御空?你赶着投胎啊!要不要道爷送你一程啊!?”

    但对方似乎根本就看不起这穿的一身破烂的老道士,完全没有理会,这可把老道士气的够呛,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道:“嘿,我这暴脾气,真当道爷我吃素啊……”

    这话一说出口他都觉得有些别扭,自己好像的确有一阵子没碰过荤腥了,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正犹豫着怎么改口的功夫,那道虹光已经消失在了山顶。

    老道人眉头紧皱,掐指推算之下,猛地一拍大腿,气急败坏道:“哎呀,真把道爷当猴耍啊!”

    与此同时,陆含光与萧念雪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竹屋外,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正在迅速逼近!

    沐晚吟站定在竹屋外三十米处,虽尚有阵法阻隔,但他此刻已入金丹,神魂相较之前强了数倍不止,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已然能感受到印记波动就在竹屋之内。

    倏然,他纵上半空,捻指凝神,双手一合,定天地乾坤之势,离火衍苍龙!

    毫无保留的一式,内元已提至极限,一掌击落,真火化腾龙,气似狂澜怒涛,劲扫八方六合,雨水尽化水汽蒸腾,朦胧了四野,十方震动,周遭地形丕变,天地灵气亦为之喧腾!

    苍龙怒啸直冲而去,竹屋顷刻灰飞烟灭,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在大雨中宛如一条黑色蛟龙盘旋而上,可沐晚吟的表情却并未变得轻松,相反,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怒意。

    废墟火光之中一个人都没有,两道印记波动也就此散去了。

    还是晚了一步,被她给逃了。

    眼下神念已被对方祛除,天大地大,再想找到对方恐怕是难如登天。

    接二连三被白灵阻挠,沐晚吟面色愈发阴沉,怒极之下,他反手一拳打在地上,可怕的元力贯石裂地,巨大无比的裂缝自他身下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整座苍云山都因此而开始震动,土坡崩塌,滑落,山石倾崩,起初不显,可伴着山水之势,转眼便如泄洪般朝着山下汹涌崩泄,砂石遮天蔽日,尘土飞扬!

    金丹境已然超脱凡俗之上,这一拳引的山洪暴发!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我?”

    沐晚吟喃喃自语,突然眉头一皱,转身朝北望去,只见一道遁光自山中极速掠出。

    刹那间他心念百转,左手结印,右手虚指那远去的剑光,沉声道:“太上敕令,三光焕明,诸般法咒,昭昭其有,冥冥其無,天法罗网,去!”

    数不清的金丝自沐晚吟手中飞出,密密麻麻且细至毫微,彼此交错却不纠缠,以着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可就在金丝即将追上遁光之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赫然临身,沐晚吟全力施术之下,又哪里应对的及,脚下地面顿时如软泥下陷,整个身子都被强行压入了地面,而天法罗网也在这个瞬间溃散了!

    沐晚吟瞪大了眼睛,面色潮红,鲜血顺着眼角,嘴角和鼻子不断的滴落,他眼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色彩,慌张!

    灵压!

    这数千米之外的灵压,竟是险些将他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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