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匆忙下山
次日清晨,落霞峰演武台。
玉衡君屈指一弹,米粒大小的黑点自他手中飞出,迎风而涨,顷刻间竟是化作三人高的巨鼎。
鼎外赤火环绕,将其烧的通红,几乎看不出上面的纹路,在那鼎炉落地的瞬间,滚滚热浪朝四面八方涌去。
虽然下一秒这股热浪便消散无形了,但哪怕是一瞬间,如同置身炼狱般的感觉仍是让不远处的萧念雪和陆含光心有余悸。
两人非常默契的又朝后退了数步,只敢远远看着这尊巨鼎,丝毫不敢近前。
玉衡君从腰后取出一个青玉葫芦对准巨鼎,两滴殷红鲜血自葫芦口先后飞出,没入巨鼎之中。
随后,他挥动拂尘,汲取些许天地灵气将其注入鼎中,转身对两人道:“静坐观想一物,随意即可,只是切勿妄动心神。”
开初慧,筑灵基乃是所有修士必经的一步,对于那些没有师门的散修,或者说半吊子的修士,这一步可谓是难如登天。
首先需要将体魄锻炼至足够承受天地灵气的洗刷,气血必须旺盛。
年过四十便再无希望可言,其次便是服用大量的药材,而且必须是汲取过不同灵气的药材。
唯有如此,方才能够累积足够多的灵力,奈何是药三分毒,故而还需懂药理,在不致使灵气流逝的前提下中和药性。
如果成功在丹田内储存灵力且不消散的话,便需要以观想之法,牵引灵力流转四肢百骸,涤清体内污浊之气,打通全身血脉。
而这也是最容易出差池的一步,稍有不慎,便会因灵力的失控爆体而死,死状凄惨无比。
可若是连这一步都成功渡过了的话,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步,灵冲百会,以此建立自身和天地灵气的联系,成功则开初慧,失败九死一生。
至于那些说书人口中的主角,什么捡到了修炼功法或是道法宗卷,马上就能无师自通。
一番苦修之后便神功大成,羽化飞仙,都是纯属臆想。
事实上,就算把太虚宗藏书阁内所有的道藏都给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他也根本没有办法修炼。
世间万法殊途同归这个说法只是针对于那些境界至臻的人而言,比如像云尊这样的修士,并不通用。
玉衡君观望巨鼎,片刻功夫,他右手一招,两滴淡青色的液体从鼎中飞出,径直飞向一旁静坐的两人。
没入额头,两人的脸上登时浮现出无数盘根交错的细小青纹,宛如蛛网,却又转瞬即逝。
萧念雪只觉额头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如同冰水劈头盖脸的淋下,顷刻间流转全身,委实难熬,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但他依旧咬牙硬撑,脑海中观想的不是其他,正是那一日风雪交加时灰蒙蒙的天空,那时的寒凉比此刻强烈百倍,千倍不止。
这点冷又算得了什么?
把定心神,萧念雪身子不再发抖,或者说,他没有再去选择抗拒这股寒意,而是完全放开了身心。
玉衡君见状点了点头,伸手一招,只见那足有三人多高,冒着炽盛烈焰的巨鼎滴溜溜的旋转着,逐渐变小,最后再度化作米粒大小的黑点,没入其袖中。
“如何?”一个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师尊。”
玉衡君回过头微微欠身,道:“念雪与含光的心性和资质皆为上佳,若不出意外的话,大抵会在五个时辰左右,届时弟子会带他们下山。”
云尊微微颔首,却又摇了摇头道:“天象之兆,虽不至定局,却也代表了一种天势,此番下山你需小心。”
玉衡君眉头微蹙,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风雪中丹魁与自己定下赌约……
世间妖魔肆虐生灵涂炭……
剑回峰上丹重师兄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最后没有说出口的到底又是什么……
以及不久前那可怖的天象之兆。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些事正在发生,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眼下却又毫无头绪可言。
他不自觉的在心中掐算推演,然天数模糊难测, 卦象不显,玉衡定了定心神,索性闭目捻诀,而这一次,竟见水相,遮天席卷而来!
就在此时,云尊却拽了拽他的袖子,玉衡君手印一松,推演画面顿时消散无形。
“天数本就难测,何况关乎己身,莫要逞强。”
云尊叹了口气,继续道:“眼下四境玄门,各大宗流,皆是一片兴盛之象,这本是好事……”
玉衡君蹙眉道:“师尊的意思是……”
云尊闭上眼,缓缓道:“盛极必衰,此境已初显灵枯之兆。”
玉衡君沉默了许久,沉声道:“灵枯?”
“这世间的修者越多,天地灵气损耗便越快,加之灵脉被各大宗门独占,难以回补,恐怕劫数将至了。”云尊沉吟道。
玉衡君坦然笑道:“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行,天降劫数也无可厚非,真到了那一日,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尊忽然缓缓道:“亦或者,长生超脱。”
玉衡君闻言思索了片刻,道:“诸劫临身,是天地对修者的清洗,亦是对吾等的考验,渡的过最好,渡不过亦无妨,修行若只求超脱,岂非本末倒置,失了初心,便如那邪佛善逝一般,为求超脱不择手段,可结果又如何呢?”
他从来都不在意什么天劫,更不在乎自己究竟能活多久,哪怕明天就天劫临头,今天该做什么他依旧会去做,若自己抵不住的话,死也便死了。
云尊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他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心无所碍,方见本真,看来为师真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
说罢,他便化虹离去了,玉衡君目光随着虹光望向莲花峰,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盘膝坐下。
拂尘横挥,一道淡青色圆环自他身下扩散开来,直至将整个演武台都包裹其中才停了下来。
眼下陆含光和萧念雪是决计不能被任何外界因素所打扰的,故而玉衡君并未选择离开,而是就地静坐给自己这两位弟子护法。
五个时辰后,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身上不断涌动的灵力也逐渐趋于平缓,玉衡君散去了结界,起身道:“初慧已开,莫要再傻坐着了,随我下山。”
一股清凉之意流转于四肢百骸,随后渐渐收敛于丹田处。
许是开了初慧的缘故,纵然是闭着眼睛,萧念雪已然能清晰察觉到四周的一切,宛如开了一只看不见的眼睛,微风,草地,云霞,虫蚁……
清晰的仿佛能看到一般。
萧念雪缓缓睁开眼睛,瞥向一旁的陆含光却发现对方也正将目光投向自己。
“这就……结束了吗?”
陆含光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那种玄妙之极的意境着实令人沉醉,五个时辰犹如转眼即逝,根本没有察觉时辰已近黄昏。
“大概是吧。”萧念雪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开初慧乃是修行的第一步,日后你们要经历的还多着,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去整理些衣物,一会随我……”
玉衡君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面色一紧,飞身掠起,一手一个抓住着两人的衣领,右足凭虚轻点,无数剑光铺散开来,裹挟着三人,霎时消失于天际。
“丹辰师兄!”
三人前脚离开,后脚苏倩便端着一盘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兴匆匆的跑了过来。
可惜演武台已是空空荡荡,嫣红的夕阳将她的背影拉的老长。
她缓下了步伐,倚着演武台旁的一棵枯树坐了下来,将盘子随手放在一旁,望着天边红霞,抚了抚眉心剑印,随手拭过眼角,无奈的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