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言九鼎
师弟……师弟……
一声声呼唤从四面八方传来,飘渺不定,萧念雪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黢黑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脚下没有实感,抬手也摸不到自己的脸,仿佛只是一团意识飘荡在虚空之中。
师弟……师弟……你醒醒啊!
那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充斥了整个虚无空间,忽然,一阵冰冷的感觉自头顶传遍了整个身体。
身体?
一念起,眼前虚无之境顿时破碎。
萧念雪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把湿漉漉的脸,有些茫然的盯着跪坐在身旁,一脸焦急的陆含光,问道“我……我怎么……”
话还没说完,腹内一阵翻江倒海,他当即捂住嘴,翻身趴下,稀里哗啦的吐了起来。
陆含光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好险,好险,你差点就没命了知道吧?”
“什么没命……呕……”
陆含光心有余悸的说道:“你苏师叔修行之前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她做的菜,能吃下去且毫无反应,甚至违心夸赞几句的,皆是境界通玄之辈,修为不足的,则需以丹火化之……”
萧念雪将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吐了个干干净净,还呕了好一会酸水,这才勉强缓过劲来。
陆含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将萧念雪慢慢扶起,道:“切记教训,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只是呕吐昏厥了。”
萧念雪感受着一阵阵翻上来的余味,心中不禁发毛,他不解道:“难道就没有人能阻止她了吗!?”
陆含光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年到头苏师叔也下不了几次厨,也没那个闲心,主要受害人也就是集中在咱们这一脉,况且……谁敢说啊,你初来乍到不了解苏师叔的性子,千万别以貌取人,她这个人,其实小气的很。”
“……看得出来。”
两人一路上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尽是关于苏倩的黑历史。
男孩子就是如此,尚不熟悉的时候都显得比较拘谨,少言寡语,可一旦要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话也会随之多起来,紧闭的心门自然也就慢慢打开了。
当初的陆含光是如此,如今的萧念雪亦是如此,不同的是,曾经苏倩与陆含光聊得是宗门内的一些奇闻趣事,某些人的黑历史。
而这一次,陆含光有样学样,直接聊苏倩的黑历史。
……
夜,悄无声息降临,藏青色的夜幕上点缀着闪闪繁星,太虚五峰一片寂静,唯有山风和虫鸣声不绝于耳。
萧念雪独自一人站在竹屋前,望着那几乎堆满了窗边的书卷,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激,这些书卷皆是陆含光的手抄本。
为了读通这些书,陆含光每一本都写满了注释,方才他挑选了四分之一搬了过来。
刚刚放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又满头大汗的跑回去了,说是宗门内的规矩,亥时宵禁。
萧念雪从屋子内搬出一把竹椅,坐在石台上眺望着远处峰峦,心中不禁感觉怅然若失。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万籁俱寂,可他的肚子却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也是,方才傍晚吃的那些东西全都吐干净了,起初还没有感觉,可现在人一静下来,饿意也就起来了。
“哈,看来为师来的正是时候。”
温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念雪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回头,却见自己那竹屋顶上站着一名白衣如雪的道人。
只见他右足轻点,飘然自屋顶落下,手上的竹篮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
“师尊。”萧念雪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玉衡君点了点头,道:“身体怎么样,好多了吧?要是还不舒服的话,明天便好好休息。”
萧念雪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玉衡君手上的篮子,但嘴上还是应道:“弟子没事,明日继续修行便可。”
玉衡君微微一笑,将篮子递给他,道:“饿坏了吧,吃吧,这可是你苏师叔专程下山替你去买,据说花了不少银两,这种待遇,含光他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苏师叔……”
萧念雪接过篮子,掀开上面的布一看,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的糕点和一壶还热着的茶水。
这其中他只认得桂花糕,每次阿爹去卖猎物的时候,都会给他和妹妹带的点心,至于其他的便没有见过了。
打开食盒上层,香气愈发浓郁,篮子最里面竟然是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鸡。
玉衡君道:“你苏师叔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怪她。”
萧念雪一边囫囵的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口齿不清的道:“不会……唔……”
还没说完就被噎住了,他急忙拿起茶壶往嘴里灌,待到全部咽下后又使劲拍了拍胸口,玉衡君见状不由的笑道:“慢点吃。”
萧念雪放下茶壶,擦了擦嘴,犹豫着问道“师尊……化去鬼气需要什么境界?”
玉衡君道:“纳天灵地气,驱阳化阴,鬼气自消,三年之内,你必须修至纳海境方可保全性命。”
“这……师尊,这个三年纳海境,它难吗?”
萧念雪倒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惊慌,若真是必死无疑的话,师尊当初也没有必要收下自己了,肯定有办法的。
“难。”
玉衡君脱口而出,可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妥,继续补充道:“正常修炼的话,三年纳海境,难如登天,除非你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
听到这,萧念雪的神色不禁黯淡了下,可下一秒玉衡君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又多了几分色彩,萧念雪抬头看向玉衡君。
那眼神就差直接问上一句,师尊你一定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我直接突破吧?
玉衡君都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不禁笑骂道:“为师又不是真神仙,随手一捏便能化露为丹,让你吃了长生不老,修为通天?给我一步步稳扎稳打的修行,听到没?”
“弟子谨记。”萧念雪应了声,但依旧神色低落。
玉衡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宽慰道:“为师既然收下你,自要保你无虞。”
萧念雪听罢,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和茶壶,走到玉衡君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一头磕在地上,毫不留力,额头顿时起了一个肿块,殷红的血顺着粗糙的石板逐渐朝四周蔓延开去。
砰……砰……砰……
萧念雪不断磕着头,沉默着,没有一句话,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感情。
玉衡君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要扶起萧念雪的意思。
萧念雪整整磕了十四个头才停了下来,流淌的血染红了地面,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
“弟子今年十四岁,便磕十四个头,待明年弟子十五岁,便磕十五个头,十六岁便磕十六个头,弟子愚笨无能,不知该如何报答师尊,唯有如此而已。”
玉衡君将拂尘放在一旁,俯身将萧念雪搀起,笑道:“好,你既有此心,为师受之又何妨,只愿三年后你仍能做到今日许下的承诺,我的弟子,自当一言九鼎!”
玉衡君伸手轻抚他的额头,萧念雪只觉一阵冰冷驱散的疼痛和眩晕,方才还血流不止的额头竟已是光洁如初,连肿块都消失不见了。
玉衡君捻着手指,指间是一颗殷红的血珠,他微微一笑道:“早些休息吧,明早演武台为师替你和含光启灵筑基,晚上你二人便随吾下山。”
说罢,玉衡君朝着崖边迈出一步,化作白虹划破夜空,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