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乘鹤九霄
御风凭虚,纵横天地之间,如此手段与仙人何异?
玉衡君带着萧念雪破空离去,萧念雪屏着呼吸,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坠下云端,这般高度,若真要掉下去了,怕是铁人也要被摔成齑粉。
忽闻一声鹤鸣,玉衡君笑道“麻烦你了,跟上我。”
萧念雪还未反应过来,玉衡君竟是将手松开了,突然的失重感让萧念雪整个人都绷住了,不过这种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钟,他余光瞥见自己落在了一个白色的物体上,定睛一看,身下的居然是一只红顶白鹤。
萧念雪当即伏下身子,牢牢贴着鹤背,双手抱着白鹤那纤长的脖颈,虽不太雅观,可到底比较踏实。
“若这点恐惧都无法克服的话,你将来又要如何保护别人?”
玉衡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这话在萧念雪听来却尤为刺耳,他做了个深呼吸,慢慢放开手,这时他才发现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烈风,白鹤飞的四平八稳,连晃都不晃一下,唯有清风徐徐。
天边夕阳映照下,云海呈现出一片火红之色,仿佛伸手可触,终南山岳尽收眼底,萧念雪看的一时失了神,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乘鹤九霄之上,一览山河。
“世间诸多奇景,将来若你修炼有成,大千世界何处去不得?仙山鬼域,各有风采,此处不过凡尘一景罢了。”玉衡君波澜不惊的说道。
“师尊,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玉衡君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也许吧,起码在记载中是有仙佛的。”
“师尊,要是真有仙佛,他们为何见苦难不救?为何纵然妖魔为祸?为什么偏是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颤抖的声音下,压抑着血淋淋的痛苦,他趴在鹤背上,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双眸通红,强撑着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已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再哭了。
“念雪,为师知你心有不忿,怨天道不公,可你觉得,天道如何才算公平?”玉衡君并未劝解,而是思索了片刻后反问了一句。
“这……弟子不知。”
“世人都怨天道不公,那瞎眼的说凭什么他瞎了,别人能看见,穷苦的说凭什么别人有钱,他就得住破屋子,盖破棉被,受了灾的跳着脚,骂天骂地,说来可笑,其实被他们所羡慕的人,一样怨着天道不公,宛如这世间一切的不如意皆是天道刻意加诸在他们身上的。”
“三十年前,大齐平南王举兵谋反,也恰逢天灾,战乱年间,许多人流离失所,挨饿受冻,病痛缠身,因为天灾,也因为人祸,他们便骂天道不公,可若平南王不曾谋反,没有战乱,也没有天灾,他们一样会骂,你可知为何,也许只某天失手打碎了一只碗,也许是喜欢的姑娘被他人夺了去,又也许是米面贵了些,念雪,你心有怨,恨天道不公,那为师反问你一句,天道如何才算公平?”
玉衡君这番话可谓相当直白,萧念雪听罢久久没有言语。
“你心思澄澈,且无所碍,才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对别人而言,天道不公这句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这世上有人生为天子,坐拥江山,有人生为乞丐,饿死街头,有人天赋异禀,数年便能有所成就,也有人天资平平,数十年苦练不得要领,可念雪,为师问你,若这世间人人都是天子,人人都是奇才,没有天灾人祸,万事万物皆如心意,这世间又当如何?”
玉衡君袖袍一挥,一股无形劲力横扫而出,顷刻间便打散了挡在两人面前的云雾:“便如这片云雾,一触即溃。”
萧念雪盯着那散去的云雾,心中的悲痛仿佛也被冲散了许多,他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天地不讲仁恩,只任自然,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便如同草芥,对天道而言,一视同仁,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而天道不公这四个字,实为笑谈罢了,念雪,为师说这些,并不是要你放下,而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莫要让外物影响你的心境,修行难,可最难是平心,唯有保持一颗平常心,方可悟得道之真谛。”
“师尊是要让我放下?”萧念雪并没有反驳,只是同样反问了一句。
他心中的恨太深了,玉衡君见状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非是要你放下,只是望你莫被仇恨昧了心智,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化去鬼气,若将来你修有所成,斩妖除魔自然不在话下。”
“弟子明白了。”
萧念雪闭上眼长长的呼了口气,将万般心绪尽数压下,待其再次睁眼时,已是恢复了平静。
眼下化去鬼气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切都不过笑谈罢了,他很庆幸自己和小妹能够活下来,既然对方没有斩尽杀绝,自是更要好好活下去,迟早让那邪祟付出代价!
莫约五六分钟后,云雾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方白玉,玉衡君飘然落下,似是踩在云上一般,白鹤扑扇了两下翅膀后,也缓缓飞落。
还未等萧念雪爬下鹤背,云雾中两个扎着道髻的小童迎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对玉衡君行了个礼,齐声道:“云尊已在魂灯阁候您多时了。”
“师尊?”
玉衡君不禁有些意外,师尊常年清修闭关,若无非常要紧之事,断然不会离开静室,他对着两个道童点头道“知道了,我正要过去。”
萧念雪小心翼翼的爬下鹤背,只见那白鹤高昂一声,展翅挥动,转眼消失于云雾之中,而方才那两个道童毕恭毕敬的朝后退去,逐渐被雾气遮掩了身形,一晃眼的功夫,便再也看不见了,偌大的白玉台上只剩下了他和玉衡君两人。
“丹辰?是师尊的名字吗?”萧念雪好奇的问道。
“丹辰是为师的道号,玉衡是为师以剑阁玉衡宫主身份对外的名号,为师的本名是墨倾池,字少卿。”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云雾的遮挡,那漫天繁星宛如一颗颗镶嵌在天幕上的宝石,璀璨夺目。
一轮冷月洒下清辉,映衬着玉衡君那一袭白衣,整个人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光晕,想来那说书人口中的谪仙也不过如此吧。
玉衡君捻了个诀,凭虚轻点,本是空无一物的玉台,赫然漾起层层波纹,他说道:“随我进去。”
说罢,玉衡君一步迈出,整个人忽然凭空消失了,萧念雪微张着嘴,眼里写满了疑惑,他走上前,试探性的朝前伸出一只手。
果不其然,当他的手臂在越过某条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从旁边看的话,他的手臂就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给切断了一般。
萧念雪朝前走去,跨入结界之内,眼前所见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九根擎天石柱环绕成圈,脚下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石台,石台上铭刻着繁复的纹路,青光流转,宛如水波荡漾。
两人进入其中后,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碎石尽数汇聚过来,组成一阶又一阶的石梯,盘旋着而上,而石梯尽头竟是一座空中楼阁。
这便是魂灯阁吗?
萧念雪根本无法形容此情此景给他带来的震撼,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玉衡君笑道:“上去吧,为师一向不喜形式,待你点了魂灯之后,便算是入门了。”
说罢,玉衡君转身迈步踏上石阶,萧念雪还沉浸在震撼之中,并没有注意到玉衡君在转身的刹那,眼中多了几分忧色,收萧念雪为徒,虽是出于道心仁念,可丹魁的出现,以及他提出的赌斗却让这件事变得复杂的起来。
丹魁口中的因果定数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天权师兄的性子,即便没有赌斗,他也不会退让半分,照这个形式下去,云台论道恐怕会变成这两人的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