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朕护着你
垂拱殿里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苏瑶抗议道：“陛下这般强人所难，我爹爹定不会同意的，还望陛下能收回成命。”
“这么笃定？”赵云骁从龙椅上起身，行至苏瑶身前，目不转睛地欣赏她的神态。
只觉她就算生气，也美不可言。
深眸里满是赞美与宠溺，屈起食指刮刮她秀挺的鼻梁，慢慢下滑到气嘟嘟的唇瓣，托起尖俏的下巴，弯了下唇角：“你爹一个人太久了，也该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
免得他有心思、有时间总给自己的小娇娘灌输一些有的没的。
莫名被他一根手指顺了气，苏瑶垂眸寻思：自己如今身处深宫，爹爹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关心体贴他，逢年过节，难免孤苦寂寞。
心里一释然，她渐渐减了气势，嗔道：“那就算要给我爹找人，也不该找叶小姐，她看上去也就与我一般年纪，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也觉得她很好？”赵云骁口吻强硬，玩味地看着苏瑶，“那你要她留在朕的身边，还是你爹身边？”
苏瑶娇怪地瞪他一眼，就像是在说：一！个！都！不！愿！意！
男人闷笑一声，突然叩住她的颈骨，吻在耳边暧昧地划过，“朕知瑶瑶心意，定是后者。”
别开小脸，揪揪滚烫的耳朵，苏瑶期期艾艾地道：“爹爹见到叶如必会气得火冒三丈，陛下就等着吧。”
赵云骁揉揉她后颈，憋着笑问道：“是不是怕你爹骂你？”
“才没有。”苏瑶鼓鼓粉腮，嗔视一眼男人。
赵云骁强有力地搂住她，在她耳边低笑，“朕护着你，没什么好怕的。”
“我都说了我没有害怕。”苏瑶撇撇小嘴儿，双手却诚实地抱住了陛下结实的腰。
浅浅的梨涡，艳丽如同露珠。
夕阳西斜，皇宫琉璃瓦上的日光也渐渐淡了下去。
苏瑶蜷缩着身子，将脸伏在赵云骁腿上，陪着他在垂拱殿的软榻上批阅奏折。
一头青丝扇子般松松铺展开来，慵懒得像只昏昏欲睡的小猫儿，连呼吸都轻轻的。
赵云骁右手握着象牙八仙狼毫笔，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苏瑶的一绺乌发。
奏折乃西宁州知州上表，不过寥寥几行字。
“西宁州知州马辟谨奏：
近日，有山民于祁连山北脉发现白鹿出没，乃大吉之兆。我大颂必将万里河清，五谷丰登。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奏。”
赵云骁看得剑眉拢紧，安腕运指，挥笔写道：尔身为一州父母官，耽于迷信，要事不奏，已属违旨；不专心思索，顾惜心血，不忠且懒，是为大不敬。为报朕批阅之恩，写十张奏来。
“嗯”
怀里的小娘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怒气，娇慵地蹙了蹙眉。
赵云骁左手拇指轻轻摩挲她发旋，俯身吻了一下她额头，以示安抚。
迷迷糊糊地换了个睡姿，苏瑶仍觉不舒服，小小的檀口又溢出一声轻嘤。
赵云骁唇角漾起无奈的浅笑，刚放下象牙八仙狼毫笔，正欲抱苏瑶回寝宫休息，却听到门被打开了。
薛青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到眯眼的苏瑶，刻意放低了声音：“陛下，苏旭大人求见。”
方才被陛下亲了一下，苏瑶眠得很浅，一听到爹爹的名字，杏眼蓦地睁开，朦胧着望向他，“陛下，是我爹爹来了吗？”
赵云骁冷眼扫向薛青，淡淡地道：“带他进来。”
薛青躬身却行而出，苏瑶双手撑直，急吼吼地挣着要从赵云骁身上下来。
赵云骁五指牢牢叩住她的后脑勺，右手拾起软榻上的苏芳发带，不紧不慢地给她绑住了垂肩长发，才放了人。
苏瑶乖乖地在陛下身旁站好，仍觉被他手指擦过的头皮酥麻酥麻的，不由得红晕满脸。
苏旭进来时见到女儿含羞带怯，一副被皇帝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模样，竭力压制的怒气登时上涌，吹胡子瞪眼地对她哼了一声。
苏瑶头皮紧了一下，张皇失措地喊了声：“爹爹”
赵云骁见状，脸色陡然沉下。
苏旭只管视而不见，拱手为礼：“微臣参见陛下。”
“谁给你的胆子，敢跑朕这儿来撒气？”赵云骁冷笑，唇角挂着抹讥诮。
苏旭激发了牛性，什么也顾不上了，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梗着脖子道：“陛下，微臣与先妻感情甚笃，自其离世，从没有过续弦的念头，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娘亲虽然在她出生时就去世了，但苏瑶常常能真切感受到爹爹对娘亲的思念。
姑苏城老宅的庭院里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是娘亲怀她时亲手种下的。
爹爹在姑苏城任刺史期间，她常见他在夜深人静之时，站在树下自言自语，长吁短叹。
想到这里，苏瑶眼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跟着爹爹跪在陛下跟前，哽咽道：“瑶瑶也求陛下收回成命。”
赵云骁冷眸掠过苏瑶，盯着桀骜不驯的苏旭，“怎么，苏卿是想违抗圣旨？”
语速缓慢，却毫无商榷余地。
一桩杀头的大罪冷不防地扣下来，苏旭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极是苦痛。
先帝在位时，为坚持原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孤身舌战群臣，反正大不了就是落个贬谪的下场。
还能贬出大颂？
耳听得女儿抽抽噎噎，皇帝却无动于衷。苏旭满腔的怒火渐渐熄灭，心里一阵冰凉。
女儿已委身于眼前这个冷情的男人，若自己再一意孤行，只会连累她在宫中受气。
“微臣不敢。”苏旭磕下了头。
“既是不敢，就回去好好迎新夫人入门。”赵云骁理了理被苏瑶趴皱的衣摆，淡淡开口，“薛青，赐南珠一盒，贺苏卿新婚之喜。”
“喏。”薛青躬身领命，见皇帝又重新翻阅起了奏折，显是不想再议论此事，忙上前扶起苏旭，“苏大人，请吧。”
苏瑶凝眸看着陛下，拧了拧眉，没有愤怒或是失望，只是不理解，为何陛下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与她单独相处时那温柔浅笑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单纯如她，当然不知道，一个帝王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才能统御百官，守住江山社稷。
避开薛青的搀扶，苏旭一把拽起苏瑶，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说话。
苏瑶领会，对着朱批奏折的赵云骁浅浅一福：“陛下，我去送送爹爹。”
而后跟着苏旭转身离开。
赵云骁目光从奏折上抬起，看着父女两人相依的背影，眼神逐渐晦暗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