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绛仙玄女
人间山海地，有四部九洲。
九州腹部横贯有一条龙首山脉，山脉呈东南-西北走向。中有三座高峰，分别为小次山、大次山和鹿台山。
附近几座山头遍布古树仙洞、灵草玄石，皆是修仙归隐的绝佳秒境，唯有那小次山上终年贫瘠，寸草不生，乃是方圆百里有名的不毛之地。
大次山山林中，几个行人脚步匆匆。
“诶，听说了吗？绛仙玄女降下小次山了。”
“真的来了？”
“我就猜她下一个要净化的就是小次山上的玉衡阵点。”
“如何说？”
“当初那扶微仙尊布的这七座阵点，其实是按北斗七星方位来的。若按此方位来推测的话，下一个也该轮到咱那小次山了。”
“诶，此行正好顺路，我等要不先去小次山探探，许是能远远观得那仙女几眼？”
……
脚步和声音愈来愈远，大石背后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岁左右，束着一头高马尾，上衣红卦，下配红袍裙和白长裤。他叼着草枝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地上，脚踝处系着用红白玛瑙和银珠子串成的“响乐链”，因他思考时不自觉点着脚而震起叮当的响声。
绛仙玄女？昊元羁看着林间透下的阳光，一双黑啾啾的瞳孔飞速转了几圈。
他前几个月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传说绛仙玄女历经四世人间轮回苦难最终修炼成仙，是世间唯一能净化魔煞之气的人。
这位仙女十年前得道飞仙后便隐居蓬山，杳无音信。直到三个月前突然现身于东部神洲猖兰山，布下一道千蝶玄灵净魔阵，一日内将山上天枢阵点封印的魔煞之气一扫而尽，净为清气，从此声名远扬。
此后数月，绛仙玄女又分别出现在西南部洲的令丘山和凫丽山上，将两座山上的天玑、天权阵点中魔煞之气一一净化。
数月内连续净化三个阵点，人间浩然清气大增。
霞云缤纷、日月熠熠，天地逐渐焕然一新。
大石前时有脚步声和人声穿过。
路过之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皆往小次山上赶，欲一睹绛仙玄女仙颜，并行敬拜之礼。
昊元羁被激得好奇心上来，一个鲤鱼挺身从地上跃起，跟着几个人一路来到小次山下。
那地方早已聚了数十个人，皆垫着脚仰着脖子向山顶方向瞻仰。
昊元羁身高不够，被挤在人群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叼着草根，嘴里含含糊糊嚷嚷着“让让，让让”退出人群，一个翻身跃上人群身后的一处高石之上。
一片霞光洒下。
旦见数千只晶莹的红蓝双色灵蝶腾飞在头顶空中，灵蝶浑身散出绯红色和冰蓝色的光芒，交融成一道阴阳八卦阵盖在山头。从八卦阵中射出一股红蓝灵力，正有条不紊地注入小次山山顶的玉衡阵点。
正是千蝶玄灵净魔阵。
忽地众人一阵轻呼，昊元羁定眼一看，恍惚见阵中心似乎站着一女子。他嘴里草根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待再擦了擦眼看去时，又不见了那抹身影。
众人跪拜多时，终见得仙女一面，日近西山后满足而归。
唯有昊元羁对那身影念念不忘，待魂不守舍地回到族中后，已是晚霞浮山。
鹿台山少昊族，族人个个神色雀跃，特别是一些女孩子们皆面露喜悦、眉飞色舞，路过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不断掩口轻笑。
昊元羁正欲拉个小姐姐询问有啥开心事，忽地被身后一个声音当头一喝。
糟糕！他头也不回拔腿就跑，无奈术法不精，几下便被自己的老祖父——齐忧老祖抓住了后勃颈，一路提了回去。
迎客殿内背手站着一人，银簪素冠、气宇飘然。身穿一袭云峰月牙灰白袍，鸢尾蓝锦缎袖，腰束飞云流光玄银带。
周身仙气萦绕，令人望而生敬。
齐忧老祖将昊元羁提溜到那人身后，大声嚷嚷道：“终于被老头我给抓回来了。”
昊元羁哎呦了几声，揉着脖子边埋怨这老头下手忒狠，边用眼偷瞄了几眼面前那人。
那人转身，旦见他鹤发仙颜、剑眉炯目，气质清冷肃穆，不怒自威。
昊元羁打量了他几眼，一时竟觉得他气质与白日里惊鸿一瞥的仙女有几分相像。
齐忧老祖唤那仙人“你小子”，昊元羁眼前几道黑线划下。“你小子”三个字明显与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仙人格格不入。
自家这老头又在倚老卖老了。
齐忧老祖对那仙人笑着调侃道：“你小子多少年没来我鹿台山了？今日怎的想起老头我了？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那仙人开口，声音犹如清泉击石。他持重笑道：“却是我失礼，还请老祖莫怪。”语气倒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威不可近。
齐忧老祖诶地摆了摆手，眼珠子一转，扯过一旁的昊元羁至他面前，笑道：“既知失礼，老头我必要讨个歉礼。”
那仙人笑道：“老祖请说。”
齐忧老祖指了指昊元羁道：“这小子是我那曾曾……曾孙，也就是筱辰的三代孙。你来一趟我鹿台山不容易，不能让你白走。你收他做个徒弟，传授些修炼之法呗？”
那仙人听得他的身份，有些微惊地打量了几眼昊元羁。
昊元羁自小自由随性、不服管束，历任师父无一人能招架得住他，皆被逼得放弃了对他的治疗。如今听闻老头又要给自己安排师父，于是他吊儿郎当地放肆瞄了几眼面前的仙人，随后白眼移开。
齐忧老祖见他反应，“啪”地一声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痛得他呲牙咧嘴起来。
齐忧老祖指着仙人介绍道：“元羁我孙！这位是乾来山青阳派的镇山长老，得道数百年的真仙，修真界至高无上的权威人物，声贯九洲的扶微仙尊！”他介绍他就像介绍自家亲孙子般自豪。
原来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扶微仙尊。
昊元羁豪不惧怕地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中暗暗咂舌。据说他身有四十九道仙气萦绕、七十二剑气潇飒环绕，狱鬼不敢远观、妖魅忌讳注目、魔煞无法近身。
如今看来，仙气是有，剑气没散出，好像也就没传说中那么吓人。
但是，要做自己的师父，那是万万不可能！昊元羁正撇着嘴，又听自家老头继续道：
“也是前段时间声名鹊起的绛仙玄女的师尊。”
听得他是绛仙玄女的师尊，昊元羁大吃一惊，态度这才缓了下来。
他脑子又浮现出白日里那抹仙影，于是对面前这位仙人的排斥心瞬间减弱。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心道如若跟了他，自己便是那绛仙玄女的嫡传师弟，如此岂非有很多机会见到她了？于是他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扶微仙尊神色略有些迟疑。
他沉吟片刻，对齐忧老祖道自己已是近两百年未收过新徒，近来也没有考虑再收徒弟。不过可为他做个客座师父，偶有时间对他上上课，提点一二。
齐忧老祖本就是个随性的，压着昊元羁连连道谢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你今日来了，便留在山中多待几天，为他上几节课吧。”
扶微欣然应允。
昊元羁觉得老头对他亲过了头。自己放下面子拜师反而只拜回了半个弟子的身份，心有不满。但也只得被老头逼着跪在地上对他拜礼。
三人出门时，迎面撞上来几个弟子。几人见冲撞了老祖等人，慌神鞠礼道歉。
齐忧老祖见他等人头重脚轻、神情恍惚的样子，扯起一人到面前来打量数下，笑骂道：“冒冒失失！着什么道了？”
那被扯上来的弟子道：“老祖恕罪，我三人方才路过小次山，有幸见了那绛仙玄女一面，情绪有些激动，故而冒失冲撞老祖和仙尊。”
“绛仙玄女？她来小次山净化玉衡阵点了？”齐忧老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正是。”
齐忧老祖哦了一声，随即似反应过来什么，瞥了眼扶微仙尊，意味深长地又“哦！”了一声。
他对他夸赞道：“扶微啊，你这贵徒如今升了仙，净化魔煞之气救济苍生，实在令人骄傲。”
扶微只微笑点头，并不言语。
后面几个弟子交头接耳。
“说什么话呢？老头我耳背，听不清。”齐忧老祖招着手道。
弟子们有些尴尬，飞快偷瞄了眼面前的扶微仙尊，咳了一声上告道：“回老祖，我们听闻扶微仙尊是绛仙玄女的师尊，猜测鹿台山离小次山并不远，不知绛仙玄女净化玉衡阵点期间，是否会来族中参拜自己的师尊。”
昊元羁一听，内心激动，看向面前这位新的客座师尊。
扶微听罢，神色虽淡然，眸中却泛出几丝若有所思。
“诶诶，你等小心思以为老头我不懂？不就是想近距离看她吗？”
老祖骂了几声，将几人赶走。
然而扶微仙尊在族中待了三日，绛仙玄女并没有来过。
这几日，他专设了课程为昊元羁传授一些基础经要。如若是旁人，扶微仙尊授课自是大气不敢出，更别提分神。
但昊元羁的耐心仅够维持一日。这不，晨起没听半盏茶的功夫，他已是哈欠连天。
他思绪不自觉又飘向小次山，脑中回放起那日见到的那抹仙女身影。
扶微见他分神，放下手中书卷，穆然地看着他。昊元羁拱手道：“仙尊，我想小解。”
扶微瞄了他一眼，淡地点了点头。
昊元羁逃出了门，拔腿就往小次山方向跑去，心中窃笑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骗过他，实在是自己高看他了。
刚进了大次山，林内一阵鸟儿飞散，忽地就从空中急急飘坠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