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朗月
祭海的习俗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但也只是抛些吃的求来年能满载而归。
往海里抛人这意味可就变了。
若是真收了，以后岂不是年年都得抛？
海底的鲛人本来因为人类供奉还挺开心的，这一抛当场就生气了，海浪卷着孩子还了回去，还施法往那个村子撒了三个月海水。
后来就再也不收人类的供奉了。
但月亮湾住着海神却在沿海深入人心。
沈月兰听完，好奇道：“你们见过海神吗？”
“没见过。”江小葵挠挠头，“村里的老人家有人说见过，据说海神长的可漂亮了，肯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子。”
沈月兰想起自己的梦，嘀咕了一句：“也有可能是长的好看的男人。”
“啊？”
“没什么。”
江小葵也不在意，摆摆手道：“反正月亮湾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啦，我和阿爹就是在那儿发现你的。”
沈月兰心头一动。
她为什么会在月亮湾？
“走啦走啦，我们去抓海星玩儿吧？海边漂亮的贝壳可多了。”
两个女孩儿跳下石头，沿着海滩一路飞奔，海滩上也有些正在捡东西的村民，互相见了挥手打招呼。
“啊！有螃蟹哎！”江小葵两眼发光，一手就把还没来得及躲起来的海蟹给抓了起来。
她看着两人两手空空，一拍额头：“兰兰你帮我拿一下，我去找根草绳。”
“好。”
本来是想出来玩儿，可是抓螃蟹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江小葵走了，沈月兰蹲在岸边把螃蟹洗了洗，笑吟吟道：“小螃蟹，你今天运气可太不好了，等多抓几只就能吃一顿了。”
海水忽的哗啦一声，沈月兰一愣，望着海面，总感觉刚才好像有人看她？
可周围也没别人啊？
沈月兰疑惑完低头打算再洗洗，谁知一低头，水里一阵反光，她一把捞起来，手心里又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怪了，她最近是跟珍珠有缘吗？
联想到刚才水里那一声，沈月兰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谢谢啊！”
她话刚落，海面猛地一阵水声，朗月冒出半个头，小声道：“不客气。”
“……”
沈月兰瞳孔一缩。
他他他……他不是梦里的那个人吗？
这世界玄幻了？
海里真的有海神？
朗月听她不说话，小声问：“你喜欢这个吗？我下次再给你带一些？”
沈月兰：“……”
敢情最近捡到的珍珠都是他的？
“我下次来给你带大一些的，你可不可以……”
“？”沈月兰见他脸有点红，莫名其妙，“什么？”
“可不可以也给我吹刚才的曲子？还有你上次讲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后续他还没听完呢！
沈月兰心里一阵无语，心道这海神还挺奇怪，居然喜欢听故事听曲子？
“兰兰！”江小葵找草绳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
沈月兰下意识一惊：“你，你快走，别被人发现了，你下次来我给你讲。”
朗月满意的露出浅笑，沉进海水里不见了。
剩下沈月兰懵逼脸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她刚才答应了啥？
“嗷！痛！”
沈月兰脑子一团乱时，手里的螃蟹举起了它的钳子，一下夹住了沈月兰的手指，痛得她立刻跳起来使劲甩。
江小葵脸色一变，奔过来一把捏住螃蟹把它钳子给掰了：“没事吧兰兰？回去就把它给煮了。”
“没事，就是夹了一下。”手指头都被夹肿了，幸好没刺破皮肤，沈月兰气鼓鼓道：“小葵姐，这只螃蟹请务必留给我，居然敢夹我。”
“好哇好哇，我再去抓点，回去给阿娘煮了吃。”
两人把螃蟹绑上，提在手里，去翻海边的石头，一通忙活下来，抓了好几只串成一串。
江小葵提着绳子一个一个数，撅着嘴道：“好少，不够吃。”
眼看要到中午涨潮了，也不能继续找下去了。
“尝尝鲜也是好的，我们回去吧？”
“好吧！”
两人往回走了几步，忽然一个浪打过来，把人吓了一跳，江小葵回头去看，傻眼了。
“好多……螃蟹啊！”
沙滩上四仰八叉的螃蟹被海浪抛上来后立刻翻起来四处逃跑，江小葵二话不说冲过去：“螃蟹，别跑呀！嘿嘿，这下有口福了。”
沈月兰嘴角一抽。
海里的这位这么闲的的吗？
螃蟹留到了晚上，洗洗刷刷干净上锅蒸熟，随意沾着酱就吃也美味的很，沈月兰啃着那个夹她手指的螃蟹，咬的嘎吱嘎吱响。
江海平卖的鱼得了好价钱，高兴得很，给两个孩子买了不少零嘴，还买了些家用，甚至带回来两匹不错的布料。
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裳时常捉襟见肘，眼看天就要冷了，该裁身新衣裳了。
江小葵欢欢喜喜的去洗碗，江海平把沈月兰叫住了，他拿出一个小钱袋塞进她手里：“这是卖了珍珠的钱，你留着，以后想必用得着。”
沈月兰下意识就要推拒，江母握住她的手温和道：“是你的就收着吧，就当留着攒嫁妆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所以这些钱我们不能拿。”
“那……小葵姐呢？”
江海平哈哈一笑，摸出另一个小袋子道：“自然少不了她的，你放心吧！”
江小葵从后厨探出头：“阿爹在说什么？什么有我的？”
江海平笑骂一声：“你这丫头，耳朵还挺灵。”
江小葵嘿嘿笑了一声，缩回去继续洗碗。
沈月兰犹豫了很久，还是收起来了，要是家里急用也可以拿出来救急。
在海边遇到那个白发人的事，她还是憋着一个字没有透露，总感觉被人知道了对他好像不太好。
第二日又是一个大好晴天，江海平一大早带着江小葵出海了，沈月兰则提着小篮子去海边趁着退潮捡些东西。
她弯着腰捡了大半篮子，拎着还在吐水的贝摸了摸额头的细汗。
前面的海水猛地翻起一个水花，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被抛上了岸，正巧落到沈月兰面前。
沈月兰哭笑不得，看着四周人隔得远，小声道：“你又来了？”
朗月从一块石头后探出头，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好久了，你好像没空？”
沈月兰颠颠篮子笑道：“捡了这么多也够吃了，你是来找我听故事的吗？那我坐会儿吧！”
朗月拍了拍大石头，沈月兰爬到石头上坐下来，摸出昨天的珍珠递给他道：“你以后不用老是给我珍珠，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朗月疑惑的歪头：“海里遍地都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听闻人类求人都得送礼，这些就当我送的礼物好了。”
沈月兰哽住了。
突然觉得对方无形中透露出了土豪的气息。
“就这一颗珍珠就够天桥下的说书先生说一年了，要不我去给你请个先生吧？”
“不要先生，想听你说。”
看着这个容貌俊美得几乎完美的男人，沈月兰可耻的脸红了，磕磕巴巴道：“那，那好吧，你可以一个月再给我一颗。”
朗月不是很明白人类的想法，茫然的点头。
沈月兰看着他乖的不像话的样子，心情大好，一拍胸脯道：“想听什么，我给你讲。”
“鲤鱼精和书生。”
“噗！”
沈月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瞧着长的可漂亮的人，怎么喜欢听凡人的小话本呢，是西游记不香吗？
朗月还一脸天真：“怎么了？”
“没，没事。”
沈月兰顺了顺气，开始给海神大人讲民间恶俗小话本，一边讲一边恶寒。
好怕把这单纯的娃给教坏了……
但对方一副真想听的样子，她只好咬牙讲了。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眨眼间，六年过去了。
少女的身形抽着条的长，才十四岁的沈月兰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十里八乡的媒婆都快把江家门槛踏破了。
但江海平笑呵呵的都给推拒了，说孩子还小，再说也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思。
倒是江小葵今年十六，已经和人定了亲，男方是村里唯一的读书郎，性子腼腆，江小葵大大咧咧，但两人一见就脸红。
因为都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双方父母互相看了都觉得可行，就把事情定下了。
沈月兰还特地暗中去调查了一番那个姓魏的读书郎，确实是个体贴温和的性子，心思也坦荡，这才放心。
天边破晓，一大早江海平已经出海去了。
沈月兰拽着江小葵悄悄看了一眼后厨，喊了一声：“阿娘，我和姐姐出去啦！”
江母还拿着碗，一边说一边探头道：“你这孩子这么早去哪儿啊？别跑太远早点回来。”
沈月兰已经拉着江小葵跑远了，她跑了一段一推江小葵捂着嘴偷偷窃笑：“去吧去吧！”
江小葵的脸顿时就红了：“我……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可别跑太远了。”
“知道了知道了。”
沈月兰挥挥手送走她，朝海边走去，她傻了才会相信小葵姐很快就会回来，恋爱中的女孩儿啊！
沈月兰抽了根草绳一边甩着，一边哼着曲子，心情愉悦得很，碰上熟人也热切的打招呼。
村里的人都笑：“这孩子生的真是俊呐！”
不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后生。
沈月兰熟练的往岸边大石头上一座，喊了一声：“朗月，你在吗？”
平静的水面很快翻起一朵浪花，白发俊美的鲛人露出半身，微笑道：“我在。”
沈月兰托着脸笑眯眯道：“你今天来的好快啊！”
朗月靠在一块石头上，带着浅浅的笑：“你每天都是早晨这个时候来，而且我从月亮湾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好吧好吧，我最近新学了笛子，吹给你听？”
“好。”
沈月兰掏出她托江海平买回来的笛子，摩挲了两下，新做的笛子还没用过，笛孔不是很光滑。
她轻轻吹着村里孩子们时长哼唱的歌谣，本是轻快的曲调吹着吹着变了味儿，变得满是愁绪。
朗月歪着头奇怪道：“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姐姐要嫁人啦！”
“人类成亲？像狐妖和书生那种吗？”
“咳咳咳，都说话本里的不一样了，是人和人成亲。”
沈月兰捂住脸生无可恋，都是平时故事讲多了，果然把人带歪了，偏偏对方还一脸天真，总感觉有点罪恶感。
朗月奇怪道：“成亲是不好的事吗？你好像不高兴。”
“也不是啦，就是阿姐成亲了就不能总和我待在一起了，突然变成一个人好像有点不习惯。”
朗月轻轻一甩尾巴扬起一团浪花，他想了想道：“也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我呢！”
虽然他不是人。
沈月兰嘀咕道：“看起来傻还挺会撩。”
朗月更疑惑了，什么叫挺会撩？
“朗月啊，你们鲛人都会活很长的时间吗？比人活的更久？”
“也不是，鲛人最年长也就活到两百多岁，若是修为高深倒是可以更久，只是目前没见过族里没有见过那么老的。”
“好像，和人也差不多。”
“为什么想问这个？你是怕有一天我会老在你前面？”朗月以前听沈月兰夸过他长的好看，心里甚至有些暗自庆幸。
他因为生来双目失明，在族中是属于有缺陷的，难得有人夸他好看还不在意他看不见。
好高兴。
沈月兰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能一直像这样就好了，来到这里大概是我这么多年遇到最幸运的事了。”
“你是因为舍不得你姐姐么？”朗月抬头望着她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要成亲？”
沈月兰想也没想就答：“当然是因为互相喜欢了。”
魏家小子和江小葵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谁知朗月听了陷入了沉思，因为喜欢，所以就要成亲？
像狐妖喜欢书生那样？
喜欢他就嫁给他？
朗月浮出水面坐到石头上，良久，他鼓起勇气朝沈月兰道：“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也成亲好不好？”
沈月兰：“……”
活了两世头一次碰到有人这么直白，刺激太大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沈月兰的心脏猛的狂跳起来，脸颊冒出一片绯红。
“你你你，你是不是又偷偷看话本了，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就对人说呢？”
“可是，是你说的，喜欢就要成亲啊？成亲不就是要一直在一起吗？”
在大海里长大的鲛人不是很理解凡人的想法，但是他确实很喜欢和沈月兰待在一起。
“我，我才没说，你快把这个忘了，我先走了。”
沈月兰飞快跳下石头，头一次在朗月面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