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沈月兰时隔十年再次见到对方,情不自禁大声喊道:“朗月!”
白发鲛人闻言一顿,被沈逍竹抓住机会一剑破了扑面而来的水龙。
朗月冷下脸,招手又是无数的水流朝沈逍竹缠去:“你休想假装她来骗我!”
一人一鲛大打出手,海水从那面镜子奔涌而出,眨眼间就将街道淹没了,水流去势不减,逐渐朝房屋淹去。
躲着的百姓惊恐的看着水越来越深,纷纷夺门而出朝远处逃去,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宁初眉头一皱,把几个小鲛人一推:“快走。”
“宁初姐姐!族长!”
“我去找他,你们先走。”
小鲛人接二连三顺着水游走了。
宁初一回头就看见沈月兰满脸焦急朝现场中心飞,吓得赶紧把她拉回来。
“你不要命了,万一挨一下就魂飞魄散了。”
沈逍竹实力再怎么不济,他身上也是有修为的,真被打中就沈月兰这脆弱的人魂分分钟烟消云散。
“可是,朗月……”
“你等着,我去跟他说,月光镜打开的通道时间有限。”
沈逍竹早就发现了下方的沈月兰,但是朗月眼睛不便,不知道那是她的魂魄,沈逍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一个分心被朗月一道水流打的倒退,他缓了口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引走朗月的注意:“你比我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个瞎子哈哈哈。”
朗月并不在意让人说他的眼睛,甩手又是无数水龙卷起:“我要你为她偿命。”
“哈哈哈,偿命?害死她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沈逍竹一边笑,一边厉声质问。
朗月眉心蹙起,不理解这人竟然倒打一耙:“分明是你逼她。”
“我逼她?我逼她和鲛人在一起?我逼她去救你连亲哥哥都不要了?”沈逍竹声音冷厉,似乎含着无尽的怨恨,“我才是这世上和她最亲的人,她不能抛弃我,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胡说八道!”
朗月差点被这人的无耻震惊的睁开眼睛,活了这么多年,还未见过有人颠倒黑白这么不要脸。
宁初活的更久,她也没见过。
这话把宁初都给气笑了。
宁初纵身就飞了过去,抡起长棍横扫,联合朗月逼退沈逍竹后,她毫不客气嘲讽道:“你这老变态脸皮是铁打的吗?这么厚?”
反咬一口眼睛都不带眨的。
一句话成功让沈逍竹笑容消失,他恨恨的看着宁初:“住口,不准说我老!”
尤其是在朗月这个老仇人面前。
看着朗月十年如一日的俊美容颜,沈逍竹就妒恨得咬牙切齿,他手上染了多少鲜血,仍旧不及对方。
在沈逍竹眼里,沈月兰之所以选择朗月而不肯认他这个亲哥哥,唯一的原因就是朗月生的好看。
他打心底不肯相信是沈月兰看到他恶心坏了。
朗月听到宁初的声音还愣了一下:“你是……宁初?”
“现在没空叙旧,先走,通道要关上了。”
从镜子涌出来的海水开始倒流,若是不能赶在它关闭之前回去,朗月也会被留在这里。
朗月明知道后果,却十分倔强不听劝:“我不走,我要杀了他。”
杀个屁,腿都没有,没了海水助阵,鲛人在岸上的力量大打折扣。
“快走。”
他脖子一横:“不走,大不了我跟他拼了。”
“你以为你是拼多多啊,一天到晚拼拼拼,少啰嗦,走!”
朗月措不及防被宁初一吼,懵了一下,脸上还有些委屈。
宁初看他这么难劝,抡起一棍子把他敲昏了,单手拎着往肩上一抗,卷着海水笔直朝镜子冲过去。
镜子的入口已经缩的只剩下一扇门的大小了,沈月兰急得不行:“快点,再快点。”
宁初喝道:“快跟我走。”
沈月兰囫囵点头,就要和宁初跳进海水里。
沈逍竹却哈哈大笑,俊美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扭曲:“谁也不能带走她,我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的,一个都别想逃!”
他身上驳杂的力量冲天而起,竟在头顶形成了一个朱厌凶兽的虚影,朱厌双目一睁,锁定宁初,咧嘴一笑。
宁初暗叫不好。
就见朱厌张开血盆大口,顿时风疏城里狂风大作,一股可怕的吸力从朱厌的方向传来,地面飞沙走石,连颇有分量的石头都被卷得飞了过去。
沈月兰更是一声尖叫,倒飞出去,宁初咬牙一把抓住她,被力道拽的往后滑去。
月光镜倒流的海水被吸力拉形成了一条直线,宁初扛着一个人拉着一个魂,被巨大的力道扯着难以寸进,看着近在眼前的入口就要关闭,她心急如焚。
沈逍竹看着这一幕,放声大笑:“阿妹,既然你想看着他们,哥哥把他们留下来好不好?”
沈月兰被宁初一把抓住,惊恐的回头看沈逍竹的上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十年前,这个东西曾寄居在她的身体里。
“沈逍竹,你疯了。”
竟然心甘情愿在身体里养着这种鬼东西。
沈逍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清醒的很。”
他能有今天今天,都是因为他供养着这只凶兽。
宁初怒骂道:“你这个疯子,竟然供奉一只凶兽!”
凶兽朱厌冷笑一声:“这还得多亏了你啊宁初,不然我又怎么会得知,凡人的供奉能是我实力大增呢?”
“我呸!天上仙神有几个是靠着凡人供奉立足。”
天上大小神仙各司其职,稍有偏颇疏漏对人间都是大灾难,若是倚仗凡人,岂不是反过来还要被凡人所左右?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朱厌显然没耐心听宁初说这话,看她竟然还有力气,嘲讽一笑,吸力倍增。
耳边传来尖叫声,宁初一惊,扭头就看到地上的凡人被风卷着飞了过去,眼看就要落入朱厌的口中。
情况紧急,宁初想也没想,召唤哭丧棒用力一掷,宛如一道利箭射向朱厌,逼得他不得不短暂躲避。
沈月兰发现那股拉扯的力道消失,第一时间反过来抓住宁初朝即将关闭的镜面猛地一推。
宁初被推的一头栽进月光镜的入口,海水扑面而来,她错愕的看着沈月兰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入口下一秒就消失了。
眼前变成了一片海水。
宁初:不是,我的法宝还没收回来啊!那可是阎罗王大人开过光的!
沈逍竹提剑赶到,一剑刺向入口,却只听见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剑锋刺穿了镜子,那面镜子四分五裂,可恨的鲛人已经不知所踪。
沈逍竹看着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的沈月兰,气的胸口急促起伏,他死死咬着牙,才控制住了身体里另一道力量冲出来把沈月兰毁灭。
朱厌气的大声怒吼:“该死,都该死!”
宁初该死,这个凡人也该死,竟然串通一气把宁初放跑了。
偏偏如今寄宿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否则他第一时间就把这凡人的魂魄吞下肚去,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沈逍竹喘了好几次粗气,才平复下来心里的愤怒,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朝沈月兰道:“哥哥不计较你做的这些了,快跟我回家去吧!”
沈月兰嘲讽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可笑的小丑:“沈逍竹,少惺惺作态,看着又虚伪又恶心。”
沈逍竹的笑意僵住了。
他一把抓住沈月兰,不顾她剧烈挣扎,满脸疯狂道:“不,我是你哥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谁都可以不理解我,你不可以。”
沈月兰愤怒的挣开他,反手就是一巴掌,厉声怒骂道:“我呸,你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一己私欲,屠杀鲛人族,沐其血,燃其身,困缚其魂魄日日受灼烧之苦。
苍天若是睁眼,恐怕都要一道雷劈死他。
沈逍竹被沈月兰一巴掌打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面上一瞬间涌起狠厉,又很快压了下去。
“你还小,想不明白我不怪你,乖,跟我回去。”
“我不!”
沈月兰反手又是一掌,却被沈逍竹一把用力抓住了手腕,他双眼犯红,看着沈月兰愤怒的眼睛,声音仿佛带着来自深渊的蛊惑。
“听话,阿妹,咱们回家。”
沈月兰脸上的愤怒僵住,挣扎的动作像是陷入了泥潭,手上越来越沉重,很快,沈月兰眼神呆滞着,站在原地不动了。
沈逍竹露出一丝浅笑,牵着她往回走,沈月兰像是一只木偶人一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另一边,宁初愣愣的看着眼前变成了一片海水,而她正在往大海深处下沉。
宁初下意识一惊,结果被呛了一下,冰凉咸猩的海水直往嘴里灌,嘴里咸的要命,差点没吐出来。
哪怕到现在,她还是没接受自己换了条鱼的躯壳,看着朗月近在眼前的大尾巴,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昏迷的朗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捂着肿起来的后脑勺,朝宁初疑惑道:“刚才你是不是打我了?”
宁初立刻甩锅:“我不是,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磕的。”
朗月摸着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得多大劲儿才能磕出个这么大的包?
朗月一脸不相信,宁初仗着对方眼睛看不见,丝毫不心虚:“谁让你死活不肯走的。”
她只是情急之下出手,才不是故意的。
朗月疼过了,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他回想起之前听到的那道声音,那道他以为是沈逍竹在骗他的声音。
他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望向宁初,哆嗦着嘴唇道:“你……你之前见到过一个女孩儿吗?”
看着他这样,宁初沉默了一会儿,从身上摸出了那颗金色的珍珠,放到对方手心里。
朗月握着那颗珍珠,急切的来回抚摸确认,良久终于滑下两行泪珠,眼泪化作颗颗珍珠,坠入海底深处。
“是我送给她的那颗珍珠。”
宁初见不得人哭的这么惨,半天憋出一句:“你也别太伤心了,她现在虽然死了,也不是不能再见面。”
意识里陵光有气无力的冒出来一句:“你还不如不安慰他,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宁初:“……”
她也不是人啊!
好吧,我闭嘴。
朗月也不吭声,闷着一直掉眼泪珠子,看的宁初直挠头。
场面一时间尴尬下来。
过了好久,朗月才一抹眼角,平复了情绪:“回去吧!”
宁初看着他发红的眼角,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硬憋着,但朗月已经率先一甩尾巴朝前方游去了。
宁初……宁初看着自己变回来的尾巴,愣了老半天。
尾巴是怎么甩的来着?
融合了记忆的宁初依旧不习惯自己长了条尾巴,试了半天才把握好晃动尾巴的频率,等她朝朗月追过去时,对方不知道等了她多久了。
鲛人族虽然生活在南海,但也是有固定的族地的,那是在海底深处的一座华美宫殿。
鲛人是崇尚美的种族,宫殿修的极尽奢华,明珠宝石遍地,就连树形的装饰都是玉做的。
宁初和朗月还没回到宫殿,就有十几只鲛人迎面游过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几只小鲛人。
这几只小鲛人身上还有伤疤,逃回来后第一时间回了族地搬救兵,看到宁初呜哇哇的冲过来撞了她个满怀。
差点把宁初撞翻。
所以她还是不怎么适应生活在水里。
陵光更是对水有着天生的厌恶,一直憋着没吭声。
一群鲛人把他们围在中间,男俊女美,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说话,场面别提多唯美了。
宁初强行控制自己不要去想红烧鱼。
这对她来说简直像进了菜市场。
宁初掐了自己一把,稳住,对方现在是同类。
几个小鲛人亲切的围着宁初,上下打量着她,奇怪道:“宁初姐姐身上穿的是什么?”
“好像人类的衣服。”
“啊,是那个救我们的人类的衣服,我看到他穿过。”
他们不说,宁初都忘了自己还穿着孟景舟的衣袍,再看其他鲛人,要么裸着,要么象征性在身上缠了层薄纱,和裸的没啥区别。
要不是女性鲛人上半身也长了细细的鳞片,那画面,都过不了审。
宁初揪住身上的衣袍,生怕几个小鲛人给她扯掉了。
朗月已经带头游向了宫殿,宁初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遣散了族人之后,朗月转头望向宁初:“你好像很好奇?”
宁初听他没头没尾来一句,没轻易应声。
朗月找个块玉石坐下,长尾一甩,这个姿态,宁初知道,对方是要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