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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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做男人太失败了,十八岁依旧是光棍一条,连一次正式的约会也没尝试过,我是指那种手牵手去开房的约会。
在大表姐的房间里,我每天和她们一起看电视剧,目前在看《倚天屠龙记》,看的越多这群少女想要谈恋爱的心思就越发严重。我偶尔也会被紫嫣叫去她们宿舍玩,能玩的花样不多,也就打打正经扑克和下下五子棋之类的。
像张万芳这样的也还好,和她在一起也是只单纯的斗嘴吃豆腐,和紫嫣她们的关系可就复杂了。
昨晚就很离奇的梦见和紫嫣打不正经的扑克……
她和梁海英一样胸前两座小山坡总是鼓鼓的,微胖的身材,几乎与我一样高。可能是到了怀春的年龄,在这女多男少的环境里也只能将就着和我腻歪了。
她怀春,而我恰好也是发情期,两个人私下见面的时候眼里都是火,说不清是谁勾引了谁。半夜我把她堵在宿舍门口抱住,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还一个劲的笑,她笑我就算抱住了她也不知道要干嘛。
与女生独处的时候我总是口笨,我对张眉说喜欢她,可又没了下文,与梁海英谈不上,通常只能动手,她充当我和张万芳之间的红娘,一边却又担心我是个坏蛋,所以不惜亲自跑来试探我,发现我虽然不经试,结果她也乱了方寸,每次我抱着她,她总会脸红红的娇嗔不已。
我困在女人堆里,与每个靠近我的女生都很亲近。她们就这样被我的青春荷尔蒙气息淹没着,我们紧贴对方的身体,她们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可是我纯白得一无所知,或者说我只是在装傻,因为我知道一旦与某人突破这最后一层关系,就会决定我的终身伴侣!而我还没决定好,实在没有勇气做决定,至少我认为那个能够和我共度余生的人,必定非常漂亮且知书达礼。
元月16
原本放假打算回家过年的,可是没有钱。
与杂工婆的儿子相见恨晚,他与我同岁,一米七八,人也很帅,还在读高二,可能是因为家境不好,所以也有些自卑。
和他聊女人才知道,喜欢他的女生何其之多,经常有女生买衣服买鞋子送给他,伙食费还是她们给的,连来gd跟父母团聚的车票也是女朋友帮忙买的,那个富家女在sz有车有房,家里是开超市的。
谢兄认识的朋友也很多,也谈了些为了感情打架斗殴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乡叫做“美人屋”,盛产美女,所以他有个大两岁,长的非常漂亮的姐姐瑾婳,身高也有一米六八。
和他们姐弟俩逛了两天街,晚上想打牌,可是我还不会斗地主,她教了很久还是不会,于是只好打游戏机。
元月17
因为放假十几天,大表姐她们都回去了。
而我没有回,毕竟没钱。因为没钱所以不可能天天在外面吃饭,我想过自己做饭吃,锅都买好了,可是最后发现我生活无法自理。
在紫嫣她们宿舍打麻将不见了六十多,又去逛街杂七杂八的花了一百多,有点心疼。
我在外面吃过晚饭回来遇见瑾婳,她竟然亲昵的叫我安文,还说要帮我做饭。可是因为做饭还要买菜买米之类的太麻烦,锅都被我扔了,扔了可惜,然后就给她妈妈拿了回去当备用了。
大年三十晚上,谢家兄妹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吃年夜饭。我本来不想去,毕竟我这人怕生,但硬是被谢兄拉着走。
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毕竟什么也没买,外面很多小店都关门了,只好两手空空的过去。
当时的天气非常冷,北方正下着鹅毛大雪,可这里是南方,下的是冷冷的冰雨。
房间里生了火,暖暖的。
吃的是湖南菜,桌子有点小,菜都摆不下了。
他们一家四口非常热情,瑾婳给我打饭,叫我把这里当自己家。谢兄给我倒酒,他一般很少在父母面前喝酒,但今天因为高兴,可以敞开了喝。为此他买了一箱啤酒。
他的父母也是乐呵呵的,一脸和善。他们问我为啥不读书。我说九月份再回去复读,读高二。
吃完饭才八点多。
我喝得晕乎乎的,回到宿舍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瑾婳过来找我,原来是她在厨房烧了水,问我要不要洗澡。
洗完澡,我们在房间里打牌,看影碟,中间谢兄接到女朋友电话出去聊了很久,房间里剩下我和瑾婳孤男寡女。
相处中我对瑾婳慢慢产生一种朦胧的爱慕。我们聊了很多,我说要保护她,可这对她而言有些可笑,她不需要保护,她需要的只是钱,只有钱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只有钱才能让他们一家子都不用在异乡漂泊。
她问我崇拜什么,我说崇拜韩某,然后她就问韩某是谁。我就说是某个文艺男青年,敢于在这个时代“呐喊”的人。
她不知道什么是“呐喊”,所以很不认同的说,“我不懂什么是呐喊,只知道活着就要为了更好的生活去拼搏去奋斗!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公平了几千上万年,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有了穷与富的界限,打破界限靠的是自身的努力,而不是靠什么呐喊,而且现在相比过去已经好很多了,穷人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实现财富自由……或许你会觉得我很俗吧,我只崇拜比尔盖茨,因为他是最有钱的人。”
“呃……你这么说也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呐喊的权力,也并不是每个呐喊的人都搞的清楚自己喊的是什么!”
活在自己欲望里的人是最单纯的,有最单纯的动力,才会感觉不到灵魂真正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由于她大我两岁,加上理念不同,心态成熟度也不一样,所以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但于目前而言,相识是缘,既然互有好感,相互依靠一下也未曾不可。
我叫她把手给我牵十秒钟,她没有拒绝,我挨着她看电视,牵完手又开始摸她后背的秀发,然后搭着她的腰……
这一切能做的也仅限于今晚。
农历初十
这些天我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春节。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谢家兄妹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去过瑾婳那个厂,那是一个非常大的鞋厂,有几千人,她在里面做qc。我想去应聘,可是男孩子压根进不去,只有五个女生才能介绍一个男的一起进。这条件放在十年后看起来可笑至极!可那时却病态一般正常,好一点的厂即使招女孩子也十分苛刻,过程就像选妃,男孩子若是不小心进去了,那就相当于进了女儿国。
我在附近也没有找到其他的工作,只好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回走。看到路边中介的广告有瑾婳那个厂的名字,结果交了五十块被骗到黑中介的老巢,在那里说还要交两百块才能进去。最后搞得我身无分文,还是进不去,愣是把我拉到东城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进了一个鸟不拉屎的黑厂。如果当时我手里有刀我也想给这些中介的人渣一点颜色瞧瞧,对我们这些外乡人来说,毕竟身上没钱了就可能是饿死街头的下场。
这个鸟厂只有几十个人,并且几十个人住一间房,许多人没钱买被子,和衣蜷缩着熬过一夜。
第二天中午发现吃的是白菜拌饭,典型的猪食。当时看到这个情形,同来的十几个人就跑了一半。至于工资待遇的情况,问了老员工都不吱声,有个面黄肌瘦的可怜老头说自己做了快三个月,发了四十块钱工资!
好家伙,敢情开厂的老板觉得能发的起工资就算不错了,哪管你发多发少!
于是我就跟着剩下这几人出了厂,因为人多,保安不敢拦着,或许对方早就见怪不怪了,有些黑厂与黑中介串通,专坑打工仔的钱。
患难一场,他们几个商量着说要去上海。可惜我已身无分文,凑不起路费。里面有个仗义的山东小伙说,要真决定跟着他去上海闯荡,路费他就帮忙垫付。
我思虑良久,觉得可能回去复读,没必要跑那么远,还是决定回花园袜厂呆着,虽然工资低,但也有五六百。只是我连坐公交的钱也没有,昨天进厂那最后的五十块被人半夜偷了。
他们看我可怜,居然一人凑了两三块给我,在大家都如此落魄的境况之下,竟然还能如此慷慨解囊相助,我仿佛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光辉。
回到花园袜厂附近,我去找阿九借钱,我也不想找他,但这里我只认识他一个人,毕竟要等到元宵节后才开工,怕那时我自己饿死了。
阿九他说那次行窃完全是八弟和老金的主意,他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我信了。
后来才知道阿九就是个无业游民,平时靠偷鸡摸狗生活,居无定所。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好没地方住,然后就借口去我宿舍住几天。
过了两天,师傅回来后,阿九就半夜再次把他的手机偷走了。
如果知道阿九后面会偷师傅的手机,当初我就算是饿死也不该找他的借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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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阿九偷了师傅手机,害我不得不离开花园袜厂后,流浪了几天,跟着他进了一家皮具厂,又是一间一天上十八个小时的小黑厂,没有周末,只有月底发工资那天才能休息。全厂大概五六十个人,每个人都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面带疲惫之色,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色苍白。
阿九就经常去偷女生宿舍的东西吃,也时常半夜带几个去公园打劫。但大多数情况只是去天桥上捡烟头。偷窃面对的只是财物,可以暂时让人活下去,但打劫面对的是人,危险系数太高,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小黑厂,尽管我的工作只是涂涂胶水这样简单的活,但耐不住上班时间太长了,上午没钱吃早餐,饿得前胸贴后背,下午又困又乏,屁股坐得生疮,晚上还要继续煎熬到十一二点,简直不当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肉身早已消亡,死透了,只有灵魂还在四处蹦哒,它不安分的像窃贼一样的到处乱窜,然后一头撞上了一个叫廖云芳的女孩子,长得很好看。
听说她是拉长的堂妹,凭直觉知道她喜欢我,每到下班她都会等我,只为在一起去打卡的那一两分钟能挨着彼此,她一直满心期待我先开口跟她说话,可是没有,毕竟,她只是像张万芳一样的纯洁少女,她所憧憬里的爱情里没有性。而我现在想到爱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性,即便绕再大的弯也还是要回到这个上面来,否则一切都毫无意义。
张万芳有很多的表姐堂姐护着她,不同的是廖云芳没有群体,所以才那么想要找到那个可以保护她的“哥哥”。但她似乎从别人那里得知阿九并不是什么好人,而我和阿九又是老乡,所以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那种朦胧的情感,让她非常的矛盾。
她傻傻的站在我面前,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开玩笑捉弄她,女拉叫我别那样,否则她会哭。我看见她脸红了,却没有要哭的意思。
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段感情,现在是她喜欢我在先,而且喜欢的比较深,喜欢到不再避讳旁人的眼光,紧挨着我……我难道就这样呆着不动?等着每天让她看看,然后到点一起下班?以此慰藉她少女的朦胧之恋?
不,这里不可能是我的最终归宿。
我其实有点后悔从花园袜厂跑出来,如若不然,现在可能已经和张眉或者梁海英,再者紫嫣好上了,回想起来那里的生活简直就像世外桃源一样。而现在这里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睡在顶楼的铁皮房里养蚊子,又恰好长身体的年纪,半夜常常饿的要死。每当这时,阿九就会去找卖宵夜的老头赊账拿几盒炒粉回来,尽管那个炒粉没有鸡蛋没有肉,可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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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才发现廖云芳竟然和张万芳一样是个左撇子,她两边的脸颊总是淡红淡红的,是那么的清纯可爱。她看见我在打开水洗盘子,所以也靠了过来,虽然我们还未说过三句话,但男女之间的情爱关系有时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
情人节虽然没有情人,但我的心又开始泛滥了,廖云芳没有能完全克制我的能力。我喜欢上了阿玲,因为阿玲有点像艳,我同时还喜欢一个外厂的女孩,她穿的很漂亮,阿九说那不叫漂亮,那叫风骚,漂亮的女人都很风骚,这本就无可厚非。
喜欢归喜欢,可我依旧一无所有。穷得只剩下这点情感了,不足以解饿,但至少可以去乏。
然而过了没几天,我仿佛像是回到了高一那时的感受,无聊、烦闷、压抑,只是增加了一种没有钱的困顿和落魄,那么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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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后天才是我的生日,可今晚我却提前两天告别18岁,希望19岁的命运会好一点吧。
我和阿九预支了十天的工资,然后决定跑路。门口的保安不给放行,阿九就叫我把水果刀递给他,结果对方立马怂了,觍着脸把烟递了过来。
拖着行李箱走在107国道旁,灰尘与烟雾阵阵扑面而来。
我们决定在附近找个公园露宿一晚。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跪在路边,背后背着书包,地上写了许多字。等我想去看时,阿九说那是骗人的,要看,前面还有。我以为阿九在胡说,毕竟一个学生妹不可能为了几个钱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半天。
然而一路下来,我看到了四五个以这种方式乞讨的人,他们的生意也不怎么好。我没有深究这些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会以这样的方式存活,她们或许从小被人拐卖,被打骂被挨饿,才被驯服成今天的模样,再大一点儿,也许她们就该被卖去接客了……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臆断,毕竟当时也没有哪个吃饱了撑的好心人去关注这个。
我流浪了几天才跟着阿九再次进厂,因为之前走的匆忙除了两套衣服什么也没带。阿九便重新给我买了一双拖鞋,一条毛巾,剩下的像牙膏、洗衣粉、桶、衣架之类的他说宿舍里大把,都是共用的,谁要是敢逼逼就揍他!
我们进的又是一间私人的小厂,吃的都是没有油水的饭菜,这里虽说是两班倒,每天上十二个小时,但有时为了赶货,要连续上二十四个小时。白班通常要加班加到十一点半也没有宵夜,就是说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要是没钱,就只能乖乖饿十八个小时。
上了几天班,我按耐不住问阿九,我们的月薪是多少,他说,生手是9块钱一天,加班费是1:1,也就是说我一天的工资顶天了也就13块,一个月上满了也才350!
这还没完,要押四十天工资,第一次发工资还要扣除水电费七十多块,暂住费十五块,厂服五十块,上班迟到一分钟罚五块……杂七杂八的扣完,估计还有二三十块!
突然间,我想单独和上帝聊聊……
半个月后。
发工资,不过是别人的工资,我找老板娘借钱,还没开口,她就说只能借五十,三秒钟后又改口说只能借三十,因为没有那么多钱!
阿九却借到了五十,又跑去勒索了几十,然后晚上去喝酒。
我再次提出要走的想法,阿九说还找不到钱,而且借了老板娘的钱一定要还,再交五十块押金才能取回身份证,在这个厂里,是没有“辞工”这个说法的。
跟着阿九我也养成了抽烟的习惯,周末晚上不加班,他叫我待在宿舍,我问他去哪里,他把手一横说去找人“借钱”,带着几个新收的小弟就出去了。这群人还算聪明,他们把厂服反过来穿,这样别人就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厂的了。
我去二楼打水,突然看到长毛对下铺的电线杆大吼大叫,两人因为打热水洗澡的事发生争执,电线杆一个劲的道歉,可长毛仍不肯罢手,竟要电线杆下跪,怒吼着,“跪下!快点给老子跪下!跪不跪?你跪不跪!”然后,就直接从床底下掏出一把开山刀,差点把电线杆剁了。
第二天,长毛被开除,免发工资。电线杆惹事生非罚款100!
这真是荒诞离奇的一幕,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干净利落!
那晚,阿九没“借”到钱,但“借”到了一部手机!有人出八百,他也不肯卖。
高兴之余,他请我去喝酒,喝嗨了便给给我上课,说我不会利用自身的条件去骗女孩子,然后教她们怎么赚钱,如果不忍心的话可以骗过来让他去下手!
我心中一阵恶寒……
第二天便和他不告而别。
一个人身无分文的徘徊在漆黑寒冷的街头。
我曾多次的想要回到学校,回到那个单纯的地方,回到那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家境贫寒,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被金钱腐蚀了的地方,这周围都是些抽烟喝酒,欺善怕恶,商量着如何发财,如何坑蒙拐骗的悲哀角色。如果我不及时离开,我怕终有一天,我的灵魂必将泯灭变成只知道干活的机器!要么我的心必将被腐蚀,堕落,成为金钱的奴隶……
秘密花园(隐藏篇)
花园宿舍的四周被大片大片的油菜地包围着,盛开的油菜花在夕阳的余晖下金黄金黄的。出了宿舍沿着向东的方向,踩着田埂穿过大片的油菜花,进入香蕉林里,再直走几分钟,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鱼塘,鱼塘边种着荷花,荷花在阳光下尽情的绽放。
我把她带到一间破旧废弃的房子前,这座房子用竹竿木头搭建,原本是两层,一层堆满砖头和杂物,和一些破坛破罐。通往二层小房间的楼道已经腐朽断开,我找来两根同样破旧的木头搭起来就爬了上去。
二楼的房子只有五六平米和一个能俯瞰荷塘的阳台,阳台此刻已经坍塌不能站人了,在房间透过窗户也能看到这十里荷塘的美景,远处是江波淼淼,近处是荷花荡漾,果然是一幅人间绝景,美不胜收。
与我同揽此景的人,不是张万芳,不是梁海英,也不是是瑾婳,而是紫嫣。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是紫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