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冥想，光影与过去的世界
前面说到，为了获得教会的加护，张三和席纳贝克二人必须变得强大，从而接受教会的考核。艾拉向他们介绍了纯西之城的变强之处——武馆，几人在其中也认识了严大师。在教授武学之前，严大师问了几人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强大。为了得出大师所要的最有深意的答案，几人冥思苦想了起来。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不知不觉过去很久了。
过了一会，几个修女打着灯笼来寻几人，几人便跟着回去了。
第二天清晨，严大师照例早起练功。当他推开武馆的门之时，意外地看到了四人的身影。
“想好了？”严的面容迎着晨光。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是这样么，”严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武馆，“跟我来，今天我们就可以进行第一个阶段的练习了。”
几人一边跟着严大师走在空旷的武馆里，一边四处打量着。
与印象中的武馆并不相同，没有挂着数不尽的兵器，也没有没完没了的怒吼声，也许因为是早晨，武馆内十分安静，只躺着一排排整齐的蒲团。
队伍前面，严大师把他们领到了四个蒲团前，示意他们坐下。
瓦基里艾斯不解的问道：“坐着要怎么练武？”
“别急，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坐下就是了。”严大师笑着说道。
瓦基里艾斯点点头，照做了，其他几人也陆续坐下，形态各异。
看了一眼几人的坐姿，严点了点头，对几人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他站在四人面前，背着手，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你们通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不过，你们诉说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或者说，你们自己的内心。这，被称作冥想，也是第一个阶段的练习。”
“日常生活中，我们的想法被事物所左右，这是很正常的。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生命的过程中因为这些情感的改变对于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有了一种自己的认知。在这种认知中，我们往往将自己淡化了，虽然对外部的事物能够做出判断，但是说不清自己的想法，甚至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们会想，我们所做所想达不到自己道德的准线，我们做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无法原谅的事情，我们一直在随波逐流，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诸如此类。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喜欢还是讨厌？你不会告诉你，你甚至会骗自己。这个时候你内心就会有一个自己的声音，去说一些你愿意相信的话。但是那些话，真的是真实的吗？”
“所谓真心，需要暂时忘却外界事物的影响，单纯地对想和不想、好和坏、喜欢和讨厌做出判断和评价。我们当然有能力听到内心的声音，这种方法便被称作冥想。”
“我对你们变强的目的并不感兴趣，虽说在旅行中收集一些故事也不错，但是现在的我想做的事，或者说我的立场，已经不是那样的了。而之所以问出这么简单又这么复杂的问题，是因为得出我所要求的复杂答案的过程中，你和你自己就会展开激烈的战斗。你也许会怀疑一直以来自己的声音，也许会质疑为什么一直没有声音，会怀疑自己所想所愿。这个过程，是冥想的一个准备工作，那就是探寻所想，明辨真伪。只要你开始怀疑那个声音的正确性，有些被你内心藏起来的、不愿面对的东西就会展现出来。而只有真正有了面对这些东西的勇气，人才不会束缚自己，才能成长。”
看着听入迷的几人，严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几人周围绕着圈子，声音在四周虚无缥缈地传来。
“祛除杂念，忘却外物，你现在所想、所做，便是验证你答案的真实性……亲眼所见，亦非真实，你现在……在哪？”
在哪？不是在武馆吗？
清脆的铃声乍起，严大师顿时消失在了几人身旁。不仅如此，周围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怎么会这样？
这时，严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许你们会有疑惑，但是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看看你们周围的场景，应该很熟悉吧？但是，你们未必希望再次见到。这里是你们内心深处的世界，平日里是见不到的。这里对现实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你们在其中找寻答案的时间与其关系颇深。不过，不要有心里负担。如果察觉到你们陷入迷惘，我会用铃声基于你们思维指引。接下来，我不会说一句话。遵从自己的内心，找到答案。”
此时，张三的脑海中，久违的机械声音响起：“进行任务：迷雾寻音，破障明心。此任务一经进行，未完成之前无法停止，无法进入其他任务。”
是强制任务吗？可这是哪呢？
环顾四周，周围的事物熟悉又陌生，甚至是另一种风格，与现在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张三觉得在这里生活，应该会如鱼得水，仿佛本身就属于这里一样。
是身体原主人的经历吗？不对。这种感觉……
张三的头莫名其妙地开始疼了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跟当初的失忆感是一样的。
看来……这里是他穿越前的世界了。阻挠他内心获得明悟的，是过去的经历吗？
张三环顾着四周，看到的是或坐或站或走的人，不过大都还是坐着低头读书。低头一看，自己的面前也有一本书。
前面的中年女人的嘴一张一合，随着“齐读”两个字洪亮地响起，周围服装统一的孩子们都齐声诵读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张三也条件反射地跟着读了起来。这种文字虽然不熟悉，但是自己确确实实会读，只不过时不时地嘴里蹦出一些奇怪的单词，是异世界的一些名词。
是在上课吗？自己是学生？
看着周围的场景，张三或多或少有了一些猜测，但是这也就导致溜了号，没跟上齐读。而这在群体中显得十分突兀。
“张三！”中年女人严厉的声音传来。
“额……”张三被吓得一哆嗦，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溜号？”
女人眼镜后面的眼中射出了凌厉的光。
“我，我……”张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
女人刚说完，下课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那也省着你来找我了，就在这里说吧。”
女人走下讲台，在门边上空余的桌子旁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学校的大多数班级里都有一张空余的桌子。
他嗫喏着低着头跟在老师身后，一步步路过周围是嘈杂吵闹的同学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他，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是在看他的笑话吧？他真想走得快点，快到赶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也许是他过于敏感了，他贫穷的家庭让他从小就要听话，懂事。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这个吗？”
他总是扭捏着搓了搓手，低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不了，我不是很渴，不想要……”
这是大人期待的回答吗？
如果不这样回答，会被醉酒的父亲说任性妄为，不懂事，不孝顺，然后无休止地打骂。
“你又在发呆！”突然的一声拍桌子将他从自己躲进去的小世界中惊醒。
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是女人满是满是愤怒的面孔。
“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女人大手一挥，怒气冲冲地拿了一沓写了东西的纸，一只手的手背狠狠拍了两下，“上节课的练习题呢？写哪去了？你一节课都干什么了？”
上节课老师去开会，就在黑板上写了密密麻麻的题。
但他只剩一页小田字格。
“那个，你能借我一页纸吗？”
张三转过头悄悄问道，却被一个女孩子打断了。
“张三，写你的题去！不要打扰纪律！”
“我只是借一页纸……”
女孩烦躁地挥了挥手：“甭管什么理由，老师让我看纪律的，头转回去写你的题去！”
张三脸涨得通红，只得不理睬她，趁这个机会赶紧借纸。但是周围没人理他。想想也是，这是他的咎由自取。平时跟老师和刚刚的女孩的关系太近，一到这种时候不免被排挤，甚至吃了两边的瘪。
“你想让你的名字出现在黑板上？”
女孩扶了扶眼镜，站起身，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了张三的名字，任凭他怎么哀求也不管用。
“扰乱课堂纪律，不交任务，现在还溜号？你说说看，你想干什么？嗯？这就是你对学习的态度？你简直是我见到的最坏的孩子！”
女人尖利的话语响彻整个教室，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三低下了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心中有千万句辩解的话，却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变成了颤抖着的：“不是的……”
“哦？不是？”女人冷笑着，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往椅背靠了靠，翘起了二郎腿。
“这叠东西里有你的？还是说你有什么非不交不可的理由吗？”
“我，我……”
“今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你必须给我个理由。不然，你就滚回家去！”
在那个瞬间，张三感受到了如同冰窖一般的严寒侵袭着他的内心，他从没感觉到自己如此冷静过，但是却连张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勇气都没有。敏感纤细甚至被看做娘炮的他，在四十双眼睛注视下，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助和恐惧。这一刻，张三终于能够理解那些末日片中腿一软瘫在地上最后丧命的配角了。
他把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众人，却发现，众人都在盯着他。是的，没有解释和帮助，也没有不自然的回避，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免费出演的闹剧。与普通的闹剧不同的是，他是主角。他们想看的，就是他的反应。或者说，表情。
是的，虽然没有镜子，但他很确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具有观赏性。屈辱，难耐，委屈，无助而笨拙，而且哭的非常难看。真是滑稽而有趣。
空气从他肺中不断抽走，他大口的呼吸着，哭泣着，努力地想说出真相，但是他的哭泣让说出一句理智而完整的话更加艰难。
“哭什么哭？憋回去！说！为什么不交？”
思绪飞转，他的口中最后吐出了一句谁也没有想到的话。
他抽泣着说：“因，呜，因为……因为我，呜，我，吃不饱，呜……”
太荒唐了，他想。
这和老师想的一样。
老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笑了起来，不住的点头：“好，好，好，你在这里吃不饱就为非作歹是吧？好，那我就给你父亲打电话，让他现在就把你领回去，你就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
她拨通了电话，礼貌的语气与刚刚大相径庭。
那天是周五，是他第一次早退。此前的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感冒发烧都照来不误，甚至觉得那些总是因病请假的人没有毅力。今天的他，因为他最看不起的理由遇到了他最害怕遇到的事。
他也不知怎么的，没有多加辩解，背着书包就出来了。
河堤上，走着他和他清醒的父亲——他很庆幸父亲今天没喝酒。
父亲一脸阴沉地在前面沉默地走着，他背着书包在后面沉默地跟着。没问，也没解释。两个人谁什么话也没说。
突然，前面的父亲猛地回过头，面色狰狞地举起了手，作势要打。
他连忙躲开，但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挨打。
经历了噩梦般的一天，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接踵而来的，是父母给老师的道歉，知道了这件事的亲戚们和老师的要求。她要求张三在全班面前公开道歉。
开玩笑，他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都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这样做。
于是，在风和日丽的周一，他深深地弯下了腰：“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相信你们任何人的。
“吱呀——”
门开了，是惊讶的另一科老师。
女人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突然，幼年的张三看向了一个角落。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如果是你……”
幼年的张三问道。
光彩纷乱，画面瞬间流转，时间倒回到了冥想开始的时候。
他的面前是熟悉的课本，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但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已经与过去的自己脱离了开来。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不用像过去一样了，不用拿着那样的剧本演戏了。
“张三！”中年女人严厉的声音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