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江代清下车后,于渺终究不放心江代清一个人出来,偷偷到了下一站之后又坐车回来了。
回来便碰到这一幕。
于渺用小小的身躯,试图将江代清挡在自己身后,悄悄在背后牵住江代清的手,偏头小声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江代清敛眸看着眼前身形瘦弱的小女孩,眼中光亮明明灭灭。
离他俩最近的陈飞吸了口香烟,感慨般舒气吐出:“保护他?”
胖虎跟着笑,两手环在胸前,不可置信比划自己还没消下去的伤口,“江代清会需要人保护?你是不知道,这疯子一个人就把我们……”
“渺渺。”江代清对于他们的讥讽不发一言,自顾自反牵住于渺的手,“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上课别迟到了,不然老班会批评的。”
“啧,”陈飞掐掉香烟,将劣质香烟踩在湿漉漉的脚底下,“你们两个还真在我面前演起情深深雨蒙蒙的场景是吧?”
胖虎跟着搭腔,指着江代清恶狠狠:“江代清,你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江代清不想让于渺听到这些事。
于渺被江代清牵住,拽到身后严严实实挡着,选择了最快的解决方式,“明天给你们。”
胖虎恼怒:“老是明天明天!你就不能准期一次吗!”
江代清抿唇:“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
陈飞打断江代清的话,重新不紧不慢点了一支香烟:“那就现在去取。”
于渺畏畏缩缩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壮着胆子帮江代清说话:“你家上学的时候带银行卡?”
陈飞视线落到气鼓鼓的于渺身上,捏着香烟眯起眸子。
于渺看见那个穿着脏兮兮职高校服,头发乱蓬蓬的陈飞用点燃了的香烟,隔空指了指她,然后笑:“你今晚过来陪我们吃顿饭,他这个月的费用就不用还了。”
说完,陈飞像是有意激江代清,直视一脸阴沉的江代清,凑到他耳边:“怎么,还想动手打我啊?”
陈飞吐了口烟雾,“来吧,动手吧,让你喜欢的这小姑娘看看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坨烂泥。”
江代清磨着后槽牙,没吱声。
“我去取钱。”江代清瞪着陈飞他们,想将于渺拉走。
胖虎急匆匆跳出来:“不行!万一你带着这小妮子跑了怎么办!你们两个人中得有一个人留下来!”
于渺听见这话颤了一下身子。
江代清感受到于渺的颤栗,将她的手牵紧,回过头盯着胖虎,一双深情的眼在此刻变成了可以吞噬人的可怕恶魔。
“我说了,我现在去取钱,等会儿给你们。”
江代清轻轻扬起笑,不屑地哼声,扔出几个字:“别蹬鼻子上脸。”
胖虎领教过几次江代清的疯,摸了摸鼻子试探看一眼他们老大陈飞,摆了摆手没再讲话。
江代清带着于渺离开那条肮脏潮湿的小巷子。
出了巷子,江代清突然停下,转过身面对于渺,似是在质问,也像努力放柔了嗓音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于渺梗着脖子,咬着下唇瓣,不敢和江代清对视。
这样子低气压的江代清,看起来有些可怕。
面前江代清捏了捏眉心,一只手叉着腰,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不好,喘了口气说:“我没凶你的意思。”
转过身,江代清想拉着于渺继续走,“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不行,”于渺反驳,用力牵着江代清的手不让他走,“你自己处理怎么处理?你刚才说的去买点东西,就是去见那么一帮不像学生的学生们吗?”
于渺拉着江代清的手,一点点探入他温暖的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包裹他,“江代清,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一起解决,一起面对。”
这话听来带有天真的意味。
一个人经历过这样的排挤和尖刺十几年的江代清,听见这话反倒笑了笑,眼波柔和。
江代清的手搭在于渺头顶,轻轻揉了揉,“好啊。那小于渺就快点长大,帮哥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江代清慢慢弯下腰,那张俊脸慢慢在于渺面前放大,“你保护我,我守着你。”
这样的话语和场景实在有些暧昧,覆盖旖旎的滤镜。
于渺干巴巴别开眼,红着耳廓,结结巴巴:“好。我保护你,你,你……”
后面的话,于渺说不出来,拉着江代清往前走,生硬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取钱?你带银行卡了吗?”
江代清看着于渺的背影,轻轻笑,“没带。我寄放在一个你见过的那个奶奶家,我回去拿一趟再过来。”
江代清说着松开于渺的手,按住她肩膀,神色认真:“路途有点远,需要费点时间,所以说,你先回去学校,我马上就会过来的。”
于渺想说什么,看见江代清那双清澈的眼中藏着担忧,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现在的翅膀还太瘦弱渺小,保护不了江代清,说不定还会给江代清添什么麻烦。
“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于渺握拳,伸出小拇指,“拉钩。”
江代清点头,轻轻柔柔地笑,也伸出小拇指,和于渺盖章:“嗯,拉钩。我保证一解决完事情,就马上回来。”
今天无意窥探到江代清真实生活一隅的于渺,回家路上抱着书包发呆。
为什么一直在努力生活的江代清会过这种生活。
为什么他要过这种生活。
于渺拧着眉梢,觉得之前的人们都说错了。
江代清不凶。
就算他真的对那些小混混们凶,也是因为他得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没有错。
于渺刚好踩点两分钟到教室。
还没响铃开始正式上课的两分钟,教室内还是吵吵嚷嚷的,汪若云看见于渺回来了马上迎上去,“渺渺,你总算回来了,我可着急死了。”
“让你担心了。”于渺放好书包,整理自己的衣服,转了一圈给汪若云看,“我没事,小云。什么事也没有。”
背后有个声音忽然阴阳怪气:“我看还是有事的吧。和某个高三生夜不归宿,还真是个‘没事’的好女孩,下次估计就得明码标价了吧。”
“你说什么呢!”汪若云气急,站起身想去理论。
于渺不想把事情闹大,怕对江代清不利,赶紧拉住她,安慰汪若云说自己没事的,“我没事小云,你不用听他们乱说。”
于渺看着那个男生,眼波清澈,温吞认真:“我看你与其耗费这么多时间关心别人,还是先好好关心一下你那只能考13分的物理卷子。”
刚才重重啧了一声,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的汪若云听了,哈哈大笑。
周围人们听见于渺用真诚语气说出的损人话,也跟着笑起来,竖着大拇指夸赞她的有力回怼。
“牛!”
笑得最开心的汪若云看看于渺,再看看那个一脸嫌恶的同学。
“哟,我好怕怕哟。”那个男生嘴脸难看,嘲讽满满,快要恼羞成怒,梗红着脖子,“考13分也比你这种女的好。”
汪若云翻了个大白眼,做出更加嫌弃的样子嗤之以鼻:“好什么,长舌妇,以后打算去工地搬砖抬杠吗。我家渺渺可是要读清华北大的人,可是你以后见也见不到的大人物。”
暗中被说娘,这下气急败坏的变成了那个男生:“你说什么呢!”
那人一拍桌子要来找汪若云和于渺理论,不过上课铃声这时恰好打响,阻止了这场争吵。
“同学们把书翻到上篇课文,我们继续学习。”老师抱着教材资料走进来。
汪若云和男生匆匆回去自己的位置,这场没有硝烟的争吵正式宣布结束。
上课期间,于渺回想江代清一个人远去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心塞。
看着课本出神的几秒,她回想到江代清早上的那个电话,忽然恍然大悟江代清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跳级,要将自己的学习进度一下子逼得那么紧。
于渺拧着眉梢,在草稿本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江代清的名字。
或许,他是为了早点摆脱这个充满恶意和排斥的小地方。
去找寻属于他的蔚蓝天空,自由展翅翱翔。
江代清走在街上,口袋里的手机不怎么安分,一直震动个不停。
解开锁屏看,全都是那个叫刘梁的。
刘梁:【小妹妹,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啊?】
刘梁:【小妹妹,你平常喜欢吃什么早餐啊?】
刘梁:【……】
诸如此类。
江代清嫌烦,心里有口气出不去,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眼睛直勾勾盯着摄像头摆了几个pose,给对面发过去一段清晰的小视频。
江代清:“不喜欢。”
江代清看见刘梁的备注栏,出现几秒钟的时间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接着又变回了备注栏。
江代清给刘梁的备注,是系统自动备注的“刘梁”。
他点进给刘梁的备注框,在上面输入几个大字:死青蛙。
好久之后,刘梁发过来一句话:【小帅哥,你妹妹还没起床吗。你怎么拿着你妹妹的手机玩啊。】
江代清被刘梁妹妹妹妹的叫的烦,直接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边走边无语抿着唇。
刘梁那边痛快接了视频电话,背景安静,有舒缓的古典音乐声。
“叔叔,您这么聊可就尬了啊。”江代清放大自己的屏幕,拿摄像头当镜子,优哉游哉整理自己的刘海,欣赏自己的完美颜值,“渺渺确实是我妹妹。但不是那种关系的妹妹。”
刘梁顿了一下,扶银框眼镜的手僵住,“情/妹妹?”
江代清无所谓地耸肩,对着那头的刘梁扯出一个堪称恶劣的坏笑,挂断通话前轻哼,故意拉长语调,“这可不是我说的。”
结束了这通视频电话。
刘梁过了很久都没再烦过江代清。
江代清看着刘梁的聊天框,忍住想删他的欲望,看看还能吊这老小子多久。
他当初一看刘梁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比于渺大,可得帮于渺防着点。
那个时候的江代清,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为了于渺口头上的一声哥哥,也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深埋在心底的小心思。
总之那个时候的江代清,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于渺身边不能有喜欢于渺的痞子男。
在江代清这里,觊觎于渺的都是痞子男。
刘梁被一帮兄弟围着,指了指刘梁的手机,“那妮子的哥哥是个刺头?”
刘梁看着早就黑屏了的手机,慢慢笑起来,“那个小妹妹,很适合我们的下一件作品。”
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那个小男孩,好像有些误会了我对那个小妹妹的意思。”
刘梁是欣赏于渺的,但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小小的院子飞进来两只蝴蝶,停在碧绿的枝头。
于渺下课,碰巧打开手机,跳出来一条江代清的消息。
江代清发了一张蝴蝶飞舞的图片:【它们好自由。】
于渺按出虚拟键盘来打字。
想了想,她点开那张大图,先按了保存键,之后才回复:【蝴蝶很漂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代清可能在笑:【学妹姐姐,你就不能先夸夸我的拍照技术?】
于渺眼也不眨:【高端大气上档次,特别高级,简直国内顶尖的技术!666!】
江代清抱着手机眉眼弯弯。
奶奶从房内找出用塑料袋包了好几层的银行卡给江代清,“代清。”
“哎,奶奶。”江代清快速打了一个字回复,收起手机,去接商铺奶奶手中的银行卡,“麻烦您了。”
奶奶和江老爷子有交情,两个人小时候是同学。
江老爷子现在病重,她自然帮衬着些。
奶奶看着江代清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的模样,摸着他的脑袋心疼:“乖孩子。”
于渺的手机摆在桌肚里,亮着屏幕,显示收到一条江代清的消息:【乖。】
“……你才乖。”于渺有种逆反心理,小声叨叨,关了手机屏幕趴在桌上休息。
窗玻璃被人敲了敲,传来石超的声音:“小渺渺,帮我把这个给那个凶八婆。”
石超递过来两瓶酸奶和两块面包:“草莓味的给你,芒果味的给她。”
于渺睁开眼睛,往汪若云的位子看了眼。
汪若云正趴在桌上睡觉,没注意他们这边。
“知道了。”于渺把牛奶接过来,多说了两句,“你有心了啊。”
“哪有。”石超摆手否认,挠挠后脑勺,“就是单纯顺路带过来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石超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重点对于渺强调了一遍:“真没什么别的意思。”
……
完全一个迟钝的感情傻子的于渺,呆呆看着石超类似羞赧的表情,疑惑一秒,小幅度动了动眼珠子,“喔。”
石超说完,大步走了。
于渺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趴出去窗棂,想看看石超的背影。
江代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还碰巧在这种时候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于渺两手撑在窗台,刚探头,迎面便撞上江代清炽热的胸膛。
她吃痛捂着自己的额头,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指着江代清脱口而出:“你不好好待在高三部,跑来这里做什么。”
江代清知道她疼了,慌慌张张按着人肩膀,没拎东西的手小心揉揉于渺额角:“疼了?”
“废话。”于渺感受到江代清在轻轻给她吹起,暖暖的气流痒痒的,鼻息满是江代清身上独属的薄荷香味。
于渺侧过脑袋,抬起下颌看江代清:“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代清帮于渺一点点揉着撞疼了的地方,眸光盛着笑,举起两杯奶茶和小蛋糕放到窗台的位置,“给你和你朋友买了点甜品,饿了记得吃。我不在这里的时候记得多喝水,没事别瞎跑。”
于渺扒拉开江代清给自己的甜品袋子,不解地蹙了蹙眉心,“你怎么还管我喝不喝水,瞎不瞎跑。”
她看着袋子中躺着的甜品,嘟囔:“你们男生都喜欢送人吃的吗。”
正给于渺揉着额角的江代清手一顿,神情一转,嗓音低沉,敛眸看于渺:“谁来找的你?”
于渺没纠结为什么江代清轻易就猜出有人来找过她了,耸了耸肩膀指后方在小憩的汪若云,“石超。给我和小云买了牛奶和面包。”
江代清自顾自点点头,重新慢慢扯起笑,揉揉于渺脑袋,“那就好。”
临前,他轻而快地捏了下于渺肉嘟嘟的脸颊,“补充一条,小朋友,记得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于渺真的很想吐槽,这几个小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不是小朋友!”
江代清言笑晏晏,手心向内,手背向外,朝于渺摆了摆手,语气软绵绵:“好好好,渺渺不是。”
江代清长得好看,一瞥一笑都是风轻云淡的慵懒、恣意,十六七岁正好的少年气。
于渺看着江代清嬉笑温软的样子,心里怪怪的,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滋味。
她快速向江代清摆摆手,抱着江代清给的奶茶和小蛋糕钻入位子,脱离他的视野范围。
“奇怪。”
于渺捂着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她的心脏跳动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