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渺渺，为什么你有奶茶啊。”
汪若云注意到了于渺边上的奶茶。
于渺在忙着写广播稿子，没抬头，“一个好心人送的。”
几乎同一时间，汪若云瞥到了远处江代清，喝着奶茶撑着伞和哥们儿勾肩搭背。
……好心人。
这分明是想拱她家傻白菜的猪！
江代清刚比完赛，走着走着察觉到什么，第六感挺准地回头，迎面对上汪若云凉凉的目光。
他耸了耸肩膀，咬着吸管，脚步变慢，仿佛在自言自语，“怎么感觉，小班长那个好朋友讨厌我。”
石超回头，跟着接了一句，“那个汪若云看起来是有点凶。”
他摸着下颌，欣赏般打量汪若云边上的于渺，“她朋友倒是安静，长得还很漂亮，真对我胃口。”
有人一声咳嗽，压低嗓音，“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啊。”
石超摸着板寸头，有点扎手，“今天太阳这么毒辣，哪里好了。”
江代清懒得读懂他们的不正经，手插/在口袋，漫不经心接一句，永远没个正形，“别带坏小朋友。”
石超：“我难道看起来很坏吗，怎么可能带坏于渺。”
江代清扯唇笑，语气凉嗖嗖，浓烈的调侃，“你还真想追。”
疑问句被他说成陈述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石超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硬着头皮继续说。
“行，”江代清淡淡地笑，斜阳下，睫毛投下卷翘的阴影，“那就试试。”
试试。
运动会圆满结束。
在司令台前，校长宣布各班分数，给各班颁奖的时候，于渺站在下面，要被毒太阳晒得晕倒过去。
她头有点晕，低着头颅，目光向地面。
“4班，第一！”
“7班，第二！”
“看来江代清最终还是没带动7班。”
“江代清体育确实厉害，但整体来说，7班的体育就是没有4班nb。”
“病秧子的班第一，还真是没出力就跟着沾光了。”
“小声点，病秧子和那个落魄的小少爷可交好着，小心被他们听见。”
“哈哈哈，真是奇葩的吸睛组合。”
议论的声音纷杂。
于渺头晕的更加厉害，眼前世界开始旋转。
最终眼前一黑。
“渺渺！”
“于渺！”
“卧槽没跑的怎么也晕倒了！”
多道声音混杂在一起。
于渺脑袋沉重，支撑不住彻底陷入混沌之中。
醒来，于渺听到了边上炸裂开的哭嚎。
“渺渺会没事的吧医生，渺渺怎么会突然晕倒啊，渺渺平时可以坚持起码十多分钟的，怎么今天……”
“你朋友今早大概早饭吃少了，低血糖严重了些，所以没撑过十分钟。”医生把两杯蜂蜜水摆到床头柜，对于汪若云的哭诉哭笑不得，“你别把自己也哭晕过去了。你记得也喝一杯。”
“谢谢医生。”汪若云看着那杯多出来的蜂蜜水，吸溜鼻涕，眼圈红红，感激看着医生的远去。
石超躺在边上空着的床打游戏，中午没事，他干脆一整个中午都赖在这里，美名其曰陪着生病的人。
“你吵不吵，”汪若云看向石超，“你把音量关小一点，你会吵到渺渺的。”
“这点声音还吵？”石超嘴里塞着一颗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瞪得像青蛙，“我自己都快听不见游戏的音量了。再说了，你家渺渺又没醒，怎么可能会觉得吵。”
“你！”汪若云疙瘩一下，说不过石超，“既然快要听不见游戏音量了，那就干脆把游戏的音量给关了啊！”
石超还想说，被提着一沓棒棒糖进来的虞星打断，“石头，别欺负女孩子了。”
“我欺负她？”石超指着自己，不可置信，“虞星，你别因为她和于渺是一伙的就胳膊肘这么外拐吧？”
“怎么还又扯到渺渺了。退一万步说，这里是医务室，渺渺是病人，你关掉手机音量分明是理所应当该配合的。”来了个虞星帮她说话，汪若云多了几分底气。
于渺意识还很迷糊，蹙着眉心酝酿一会儿，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她望着天花板，呆呆眨一下眼，气若游丝，“别说了，小云。”
“渺渺！你醒啦！”汪若云赶紧端起边上的蜂蜜水，“快，那个医生阿姨让你——”
虞星手长腿长，行动比汪若云快一些。
蜂蜜水有两杯，他拿了其中一杯，站在于渺床边，扶于渺坐起来，将蜂蜜水送到她唇边。
汪若云保持递出蜂蜜水的姿势，笑容僵在脸上，干干望着虞星。
虞星注意力都在于渺身上，对汪若云的视线置若罔闻。
石超无声大笑，用力拍两下大腿，收起手机起身去勾汪若云的脖子，“行了，这里就让人家两个单独相处好了，你和我就别当大灯泡了。”
汪若云力气没石超大。
石超的动作又来得突然。
汪若云只来得及把蜂蜜水快些放回床头柜。
“别！别！”汪若云踉踉跄跄被石超拽出医务室，“那里面是我家渺渺！凭什么让别人和她独处，让别人来照顾她！”
汪若云气不过，胳膊肘用力往后捅了一下石超，“你懂个什么你懂，渺渺从小到大的晕倒后，都是我来照顾她的！别人怎么能够比我更懂照顾渺渺！”
石超是个篮球爱好者，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力气很大。
他轻轻笑着，手臂一勾，汪若云就跟着他远去了，“我是不懂照顾于渺，不过我懂我哥们儿的哥们儿。”
“……”汪若云更想骂了。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觊觎她家白菜的猪！
于渺刚醒来没什么力气，唇色苍白，几乎瘫坐在床头。
虞星忙前忙后，十分顾及于渺的感受，背后给她垫了一个枕头，手凌空接在于渺的嘴巴下，亲手一点点喂于渺喝蜂蜜水。
“不用了，”于渺的声音很浅，想去接那杯蜂蜜水的手在抖，“我自己来就好了。”
于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头咳嗽，嗓音干得仿佛老旧的鼓风机，胸腔快要咳得破碎。
“还是我来吧。”虞星拉了张椅子在边上坐下来，“你这样也没办法自己喝呀。”
于渺的一阵咳嗽艰难停息。
她抚着自己胸口，没有拒绝的力气。
她就着虞星温润的力道，一点点喝下蜂蜜水。
渐渐补充了糖分，于渺的力气逐渐恢复，再躺了一会儿后，身子起码不那么抖了。
墙上挂钟的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天色渐晚。
“为什么是我跑腿。”
于渺迷迷糊糊睡着，额角感觉痒，有发丝拂过，眉心拢着。
好像不是虞星的声音。
但她没睁开眼看的力气。
于渺的这一觉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医务室内只开了最外侧的一盏灯，房里流淌窗外的银辉月色。
“渺渺。”汪若云急匆匆跑来，给于渺打包了晚饭，教学楼的下方是学生们的吵吵嚷嚷，衬托几分孤寂。
“渺渺，我特地去三楼给你抢的饭。”汪若云气喘吁吁，趴在床边没个形象。
医务室的灯还没开。
才转醒，涌上心头的几丝孤单被汪若云的声音冲刷、驱散。
“渺渺，我还给你抢了杯豆浆。”汪若云逐一把东西拿出来，摆在床头柜。
将饭菜全都摆好，汪若云看着床头柜的东西若有所思，“这个卫生巾，是你买的，还是谁买的？”
“我也不知道。”于渺手撑在床上坐起身，顺汪若云所说去看。
饭菜的香味扑鼻，于渺盯着那包未拆封的卫生巾，猜测，“可能是保健老师的也说不定，白天不是保健老师给我检查的身体吗。”
“也有道理。”汪若云放心，端起饭菜开始投喂于渺。
于渺也没拒绝，坐在床边张着嘴等汪若云的筷子。
“渺渺。”汪若云左右看了看，这里没人，犹豫着要不要说，“你那两杯奶茶，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汪若云咽下口中唾液，侧过身子去夹菜，拨弄塑料盒里的饭菜，“我白天看到你给江代清送奶茶了，然后，你也多了一杯没拆开的奶茶。
你不是虽然和江代清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都同班，但是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吗，怎么现在好像……好像关系突然变得很好了。”
汪若云心口堵堵的，夹菜的动作很慢，嘴角不自在下撇着。
于渺瞥见她的表情，“我和他，也就公事上多说了几句话的关系吧。你会觉得我和他关系突然变好了，只是因为有个对比的前提吧。”
于渺注意着汪若云的小表情，继续说，“我和班内的其他男生，不都或多或少说过话吗。要说起来，我还和4班的虞星，还有今天那个帮我代跑的石超说过话呢，但我和他们不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吗。”
汪若云琢磨了会儿，最后只是夹起一块排骨，语重心长，“渺渺，要是以后你和江代清在一起，毕业后去读大学，大学毕业后结婚，再生小孩……”
这边的于渺还没来得及反应。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噗”的喷水声。
声音来得极其突然。
于渺和汪若云同时向外看。
只看到门口有谁喷了一口水的影子。
汪若云放下筷子，急匆匆跑到外面看，手扶着门把手，对着拿着矿泉水和拎着餐盒落荒而逃的背影，“谁呀！偷听我们说话，有没有公德心啊！”
于渺坐在房内，间接目睹了这出闹剧。
“男生？”等汪若云骂完后关门回来，于渺抬眉。
汪若云气鼓鼓坐下来，重新拿起了筷子，“对啊，要是个女生我还不至于这种语气。就是被男生听见了这种小秘密，我才觉得讨厌。”
“跑得快吗？”于渺心跳加快，喝了口水故作镇定。
汪若云：“快呀，要是跑得慢我就直接追上去理论了，哪用得着隔这么远教训那家伙。”
于渺点头。
汪若云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怎么了渺渺？”
于渺：“没什么。”
过了会儿。
于渺偏头，又开口：“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汪若云：“走廊的声控灯坏了一盏，我没太看清。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有些长的头发。”
……
于渺喝了一口水，声音低了几个度，“好。”
男生、跑得快、头发有些长——
“偷听”讲话。
不会又是，被话题的正主撞见了？
于渺思考的时候，喜欢捏自己唇珠，保持思考者的姿势。
汪若云夹完菜扭头看见于渺的模样，腹诽，她不会是从几个薄弱的信息就知道那个偷听的八卦者是谁了吧？
于渺身体恢复回去教室，汪若云特地留意了于渺的动向。
于渺也发觉了汪若云频频朝自己看来的目光。
晚自习下课，于渺拿着家里带的牛奶去找汪若云，“白天忘了给你。”
汪若云：“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你自己喝了吗？”
“好多了。喝了。”于渺站在汪若云的位置边上，逐一回答她的问题。
汪若云的位子就在江代清前面。
她低头拆开牛奶和于渺说话，怎么也不会想到，于渺所猜测的那个人就是在她后面睡觉的江代清。
江代清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一手后圈住后脑勺，与世无争的淡然悠闲。
于渺和汪若云聊了会儿，余光在后方的江代清。
汪若云喝着牛奶，挥挥手让于渺回位子休息，随后自己拿出了作业来写。
于渺往后绕回自己的位子，半路碰到个同学请教她题目。
汪若云听见，走上来帮着推脱，“不好意思同学，渺渺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和她一起去她位子说吧，别站在这里。”
“可是马上要上课了。”那学生拿着作业本，脱口而出这句话。
“那就去问老师，”汪若云气不过，“或者问成绩更好的人。”
那人挠着头，被说的尴尬，拿着作业本讪讪走了。
“渺渺，你别当个大好人。”汪若云比于渺还要生气，“别老是别人问你题目，你就都放下自己的事情迁就他们，帮他们一点点一遍遍解答。”
她挽着于渺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碎碎念，“要么让他们问老师去，要么问那个第一名去。你别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寻求帮助，你又不是什么大圣人。”
后门闪过任课老师的身影。
老师拿着作业本，招呼教室内的汪若云，“汪若云，过来，你这次的作业又没对几道题目。”
汪若云着急跑走，只留下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于渺站在江代清的后侧方，脑中回荡汪若云类似戏谑的称谓——第一名。
江代清平日都笑嘻嘻的，是班里的开心果。
但同时，也被人隐约惧怕忌惮着，基本没人敢和他私下多聊。
她回头去看。
江代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睛雾蒙蒙，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看她。
因为刚睡醒，鼻尖和脸颊有一点红，眯起眼漫出泪光，懵懂的委屈。
于渺心头一颤，差点顺着江代清这样子关切问一句，“怎么了？”
……还真的说出来了。
江代清吸吸鼻子，校服裤腿上沾了尘土。
他倔强而又脆弱地看着于渺，小学生告状一样的语气，“摔了一跤。”
“……喔。”于渺搜刮安慰的词语，“那你，上点药，注意安全。”
江代清盯着于渺看。
一秒、两秒。
随而偏过头，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于渺，圆圆的脑袋有着一个大大的字。
嘁。
于渺知道自己嘴笨，凑近江代清一步，想补充点表达关切的词句。
敛眸，她注意到抽屉里的塑料餐盒。
餐盒中的饭菜已经冷了，两双一次性筷子躺在塑料盒子的边上。
于渺在这时候想到汪若云在医务室不加修饰说的话，想到了她说的“和江代清在一起、结婚、孩子”云云。
她脸颊温度升腾，脑袋晕乎乎的，快速再落下一句话，迈着小碎步转身离开，跑到走廊吹夜风冷静。
最后只说了一句：“多喝热水。”
江代清看着窗玻璃投映出的于渺的背影。
细细回味于渺抛出的四个字，皮笑肉不笑，眸子黠睨转入拐角的清瘦身影。
“小无情蛋。”
江代清撩一把头发，拿起自己满满当当的水杯往外去——
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