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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铁骑踏山河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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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寒冬,谁都过得艰难。

    接连的胜战之后,南人的军营中终于多了点喜色,在年末的时节里也有了些许庆祝的意味。

    如今,卫景桓长期定居在军营中,与士卒同吃同睡,早已积累了大量的人望,再加上他能带领军队打赢鞑子,这就更得人心,如今这个军营,几乎是只知将军,而不知圣人。

    对于普通的将军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在南朝,功高震主的剧本基本没有好结局,但卫景桓却并不在乎,他甚至任由自己的圣仁“皇天”到处传扬,完全不担心秋后算账。

    ——倒不如说,南朝,还有“秋后”吗?

    卫景桓不知道,他只知道南朝与靼人的军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在最精锐的边塞损兵折将后,南朝内地的军兵几乎难以统帅,兵将老弱,刀马疲钝,管理冗杂,即便不管那些吃空饷、买兵粮的贪腐,只是一个文官管理武将,就够拘束的了。

    而靼人……

    唉,靼人的兵卒……

    卫景桓从伤兵营中出来,阔步回到自己的营帐,没想到早有朝廷的圣使在这里等候,又拉来一大堆华而不实的慰问品——奇珍古玩,补品金玉,年货节礼,还有四个大宫女并四个小太监。

    这些赏赐实在是太过离谱,以至于卫景桓联想到了河神祭祀。

    当然,随着赏赐一起来的还有圣旨,无非是一堆赞美辞藻,封官许愿,甚至圣使还暗示了一通打退鞑子后封异姓王的鬼话,真是好听极了。

    卫景桓就当听说书——还不如说书呢,他少年斗鸡遛狗时,老喜欢听瓦子里的先生讲古,那些传说中的圣旨情节最起码有理有据,听着要比眼下这个真实得多。

    圣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卫景桓把赏赐挑挑拣拣,只留下能吃的东西,一起拉到厨房炖大锅饭,至于那八个美人,一起打包退了回去。

    几个亲兵凑到一起叽叽咕咕,卫景桓耳朵好,还是听了个清楚:

    “哇,这样的都不动心,将军太厉害了!”

    “怎么有几个不是女的……”

    “大概是将军不近女色,上头的人就想多了。”

    “不愧是杭京的贵人啊……”

    城防军出身的大头兵们一阵感慨,卫景桓拳头硬了。

    不论如何,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年关竟然难得地有了一丝庆祝的意味,卫景桓赶走了看热闹的下属们,独自回到营帐中。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就是霍聿怀传递消息的日子,他一人孤悬在外,手下也仅有几个死忠,他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一旦有一日连这样的联络都断开,那么就说明这几人都不幸离世了。

    昏暗的营帐内,烛台之上火焰哔啵,掉落的火星在纸张上焚出细密的纹路,这些针脚大的线条构成了一个个文字,紧凑地排布在一起。

    见还有消息传来,卫景桓也不禁松了口气,为同道挚友的生存而感到庆幸,他的战友并不多,他的亲人更是伶仃,而霍聿怀则两者都是。

    【……二王子朝落门侥幸生还,靼人暂缓攻势,统计归拢治下南民,可汗整顿军队,来年春必有大劫,商税减免,西北商旅频入中原,新律法颁布,拢括以下……鼓励春耕、禁止无故虐待奴隶……民间禁铁器,设匠户……】

    卫景桓越看就越是心惊,手下败将二王子的存亡也就罢了,整顿军队来年再战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真正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商税减免,这可是南人朝廷绝不敢做的事!而最出乎预料的是,靼人竟然能拿出成文的法条律令。

    靼人在适应中原的统治,在为长久盘踞而努力,他们绝不会像上一次大举南下那样,只满足于单纯的劫掠,这一次,他们要彻底的统治权。

    在简要概括律令后,密信开始叙述起如今的北地民生,反抗基本上都被镇压了,民间一片死寂,普通人似乎迅速适应了新的生活,生产也开始逐步恢复了……霍聿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恨小民懦弱,鞑子狡诈,竟然学起了南人的治理手段。

    而卫景桓越是往下看,心情就越是沉重,他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

    也许对那些南人士子来说,靼人颁布法典就和野兽直立穿衣一样惊悚可笑吧?但卫景桓却并不这么认为,作为敌人,他很认可靼人的行动力和令行禁止,因此他更加确定,这些律令在执行后将大大稳定靼人的统治。

    ……手无寸铁的百姓,是最温顺的绵羊,他们能够忍受南人皇帝的统治,就能接受靼人王庭的奴役。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说到底,被血腥吓怕了的南人百姓只是想活下去啊,怎能苛求他们拼死反抗?

    可霍聿怀并不会这样想,他虽然桀骜,但心底却最看重华夏正统,他不能忍受外族污浊了中原大地,于是因此怨恨南朝皇室、厌恶儒家道学,甚至于迁怒温顺百姓。

    而同样的,霍聿怀也不能接受苟且偷生,一直以来,他都在用圆融的皮囊包裹孤愤的意志,他可以选择邪道,但这条道路的终点必然通向初心。

    卫景桓看到的是中原大地与万万百姓,霍聿怀笃信的是华夏荣光与民族尊严,前者赞同性命可贵同胞可怜,后者求的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对表兄弟在根本上就有着巨大的分歧,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却注定要做出不同的选择。

    烛台上的火光越来越弱,卫景桓便知道这一次的传讯就要结束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打算收起纸张一起焚毁。

    靼人不是傻子,自从他们的情报泄露后,霍聿怀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他已经受到了多方怀疑,如今只剩下可汗的信任,但那位可汗并不好蒙骗,霍聿怀随时就可能被当做细作处刑。

    这不仅是霍聿怀的灾难,还是所有南人降臣的困境,随着靼人攻占土地的增加,被迫投降的南朝官员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可观的数字,其中的许多人都不是主动投靠,他们只是在全家乃至全城横死和好死不如赖活之间选择了后者。

    但奴隶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呢?抛弃了尊严的人,也将永远被尊重抛弃,一旦下跪,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靼人鄙夷南人,只当南人的百姓是牛羊、降官是犬马,讥笑辱骂不算什么,排挤迫害屡见不鲜……如今愿意公平对待南人的,大概只剩下靼人里那位大祭司了。

    不久前,卫景桓还在战场上再次见到了他,但那人忙于援救子侄,并没有与他交手,他们遥遥相望,又很快被鲜血战火间隔,靼人战败,于是他也失去了踪迹。

    卫景桓忍不住走了神,在这片静谧的昏暗里,他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遥远温柔的笛声,还有那个黑鹰一样的少年,那双宁静又温和的眼眸。元宝小说

    当时他们谁都没料到,靼人会有一日南下中原,于是他将身边的老人送回家乡,而他也以为此去就是永别……

    可世事变迁,时运莫测,他们全都踏上了一往无前的不归路。

    如今的那位大祭司,还承认“宣懿”这个名字吗?

    烛火彻底熄灭,卫景桓在黑暗中静坐良久,直到营地里爆发出一阵阵嘈杂的欢呼声,大约是兵卒们开始享用难得的年夜饭了。

    卫景桓扯了扯嘴角就算笑了,他重新点燃烛火,正打算焚毁所有的纸张,却在最后一张纸上看到了霍聿怀留给他的最后几行字:

    【……山穷水尽,无路可退,唯有尽力一搏。】

    【廿九日,霍聿怀绝笔。】

    年关。

    靼人的节日虽然与南人不同,但也有过年关的概念,冬天过去就是万物复苏的春日,没有人会不期待着天气回暖。

    达日嘎赤终于把他的全部家当并大小老婆、亲眷扈从一起拉到了中原,最近忙着布置王庭,反正他已经选定了帝都——这名为“大都”的“大可汗的居所”,就建立在曾经的南朝首都上。

    不,不是如今的南朝首都杭京,而是当年的南朝首都洛城。

    洛都的地理位置和物产风貌都是非常优越的,是个极好的首都选址,虽然荒废了十几年,但重新修葺起来并不难,于是靼人用他们的审美大兴土木,以水路为城市的脉络和核心,很快就给这个千年古都创造出了崭新的历史。

    等到大都的修葺基本上结束后,达日嘎赤很是高兴,仿造着南人的制度,在前朝后宫都大封了一批官职,同时准备宴席,预备着大宴群臣。

    不仅如此,达日嘎赤还十分慷慨地下发了兵权,给他的三个儿子一样的待遇,并且指派他们代替老爹,在大宴当日先去军营慰问,完成了任务后再回来吃席。

    如此,在万众瞩目中,这个为了庆祝定都的盛大宴会在一个晴朗的冬日举办了,因为意义重大,缪宣也不好推脱,达日嘎赤给他留了最靠近自己的位置,以此来彰显尊敬和亲密。

    达日嘎赤(小小声jpg):你的位置比那几个小崽子都近噢,让他们上来给你敬酒。

    缪宣举杯:大可不必。

    这一次宴会自有重臣与可贺敦共同组织,缪宣没去费心,到点上桌,达日嘎赤还要比他到的还要早,就坐在他一旁,此刻正在一群美女的簇拥中朝他挤眉弄眼,缪宣就当没看懂,端了一杯热茶慢慢喝。

    靼人的宴会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草原的风俗还没有消退,即便是身份贵重的人也愿意入场歌舞,很快,气氛炒热了起来,不少靼人年轻男子入场,用武斗来代替舞乐,以此炫耀武力,渴望被可汗看重。

    见到后辈里有这么多勇士,达日嘎赤龙心大悦,酒水喝腻了就开始尝试起席上的菜肴,据说这些都是南人名厨做的中原好菜,虽然不如烤牛羊来得豪迈,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达日嘎赤吃得十分开心,只是不知何时起,他感到口舌有些麻木,于是下意识喝了一口酒,但却没有冲淡这种感觉。

    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达日嘎赤就感到了一阵头昏,胃部好似被什么燃烧了起来,紧接着是难以抑制的呕吐欲望……

    都到了这一步,达日嘎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中毒了!

    “来人——”强壮的可汗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娇弱的女子跌倒在地,却再也爬不起来,周围响起侍从的惊呼,但很快,他们的身上也出现了反应,同样的神情痛苦,同样的腹部剧痛,这症状像是会传染一般,以达日嘎赤为起点,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筵席!

    不论是参与宴会的客人,还是款待来客的侍从,不论席上的重臣,还是席下的勇士,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毒物放倒了。

    达日嘎赤忍耐着不适,他环顾四周,站着的人竟只剩下他和霍埃兰勒,而霍埃兰勒一边咯血一边示警:“水……毒在水里。”

    达日嘎赤只觉得身上更加痛楚了,他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霍埃兰勒看起来要好一些了,他抹去唇边的血迹:“毒被下在大都的水源里!刺客要毒杀这整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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