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无天日（2）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我联系不上他，已经快十个小时了。”
“青哥，你先别急，说不准是在工作呢？之前他不是经常去外地，忙起来就没了人影么？”
“这次不是，”严彬青抓着手机，直直往停车场走去，“他的助理在撒谎，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必要撒谎，她是想告诉我点什么，但是时间太短，有人不让说。”
严彬青脚步生风地往车上去，到了跟前，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皱着眉透过车窗看前面几场的灯光。
这个机场今年翻新之后，周围都是漂亮的圆顶建筑，停车场也扩建了一圈，此刻他准备开车离开，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陆旭连忙往后备箱放了行李，坐上副驾驶，回头问道：
“他昨晚说了今天会去哪么？”
“……”
昨晚……
昨晚他和肖遇闹了争执，他不在家。
严彬青趴在方向盘上，两只手撑在头上，头疼。
他开始回想今天这些奇怪的事情，从肖遇短信直呼他的名字开始，到周小曼，再到时间的差错，再到没有登机的航班……
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他下意识里最不好的情况：
有人带走了肖遇，拿走了他的手机，并且这个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肖遇的行踪。
这种行为，就是绑架。
严彬青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手攥的紧紧的，一脚油门就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青哥…你慢点，慢点，这是开车，不是开飞机！”
“你先别急，肖遇那么大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而且也只是十小时联系不上，你现在去报案人家警局都不收的，”
“……我操！”
【嗡——】
【嗡——】
严彬青极速拐弯，错着车流，
陆旭只觉得身形左右晃动，要是车窗开着，自己甚至能从车窗里被甩出去，连忙抓住侧面的扶手，一颗心怦怦直跳，
“青哥，注意安全啊！你这个状态，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严彬青没理他，眼睛盯着前方。
他把五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成了二十分钟，往市中心自己新买的那套公寓赶去，——肖遇昨天晚上住在那里，说不定会留下点信息。
但是在他闯入家门后的五分钟里，——什么异常的痕迹也没有发现。
衣服，日用品，乱七八糟的杂物零食护肤品全部都在，甚至牙刷还与他的并排，两杯两只。
还有那件他昨天晚上盖在肖遇肩上的浴袍，此刻物归原位，规规整整地挂回了卫生间的架子上。
严彬青抓着那件浴袍，把拳头攥了起来。
他抓过手机，给肖遇公司除了周小曼之外唯一认识的坐班设计师打了个电话，
——大概一两年前存的联系方式，当时是他嫌对方给肖遇设计的衣服不好看，非要让设计师改，那设计师觉得是自己的独创作品，不愿意改，结果俩人不欢而散。
对方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严彬青也顾不上寒暄了：“小刘，我是严彬青，你还记得么？”
“哦，我知道，”刘璐璐推了推眼镜：“咱俩吵过架。”
严彬青：“……是这样，我找肖遇有点事，你知道他这两天公司安排的行程么？”
“肖遇很少来公司，行程也是专人发到他的电脑上，我大概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而且我们设计岗和艺人交流并不多。你为什么不打他的电话？”
“……”
严彬青抿着嘴，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不能说肖遇联系不上了，于是道：“我俩吵架了，你也知道他这人心气高，不接我的电话。”
“哦，确实。”
“你能帮我在你们公司问一圈他的行程，给我发短信过来么？我不认识你们公司的人，麻烦你了。”
“……”小刘停顿一会，“公司的人不一定知道，不过我微信里有个同行，在朋友圈说今天要和肖遇合作，早上上班的时候我随手看了一眼，或许…你问问她？”
“好，叫什么？”
“姜妍。”
“……”严彬青眼睛看向前方，肖遇的电脑旁边还放着他的设计稿，于是连忙走上前，发现设计稿的旁边是姜妍当时留给他的自著书，
这本书的封皮是一只领结，领结上夹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弯月银扣。
严彬青打开书，
——封皮里的第一页上贴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男孩，只有背面，坐在一栋房子前的一棵树下，正对阳光，两只腿坐要摇晃的样子。
这本应是一处普普通通，常见的温馨景象，奈何画上并不是这样演绎的：
——房子是倒塌的，四分五裂，内部燃着冲天的大火，火势烧黑了上方的蓝天。而树被烧断，另一半树干砸在倒塌的房子前，
——仔细去看，那倒塌的房子下面，有两双伸出来的手。
《错杀》
这幅作品的名字这样写着。
严彬青皱眉，跟还没挂掉电话的刘璐璐要了姜妍的联系方式，道了声谢，火急火燎地打开搜索引擎，在上面搜索着：错杀姜妍
……
信息在不到一秒之中就接连蹦了出来，
——【姜妍画作《错杀》2007年获奖作品或为其封神之作？】
——【错杀红花奖首位三届得主的女性】
——【知名天才少女姜妍19岁放弃作画成为男装设计师天赋惊人】
……
全部都是这部作品的获奖信息，重复的太多，严彬青来不及一条一条去看，
他的手指往下滑着，到了第三页仍是称赞，正当他准备关掉屏幕的时候，一条点击率并不算太高的新闻稿弹了出来：
【姜妍亲谈创作《错杀》灵感：与破碎的童年经历有关】
他刚准备点开，客厅里的陆旭大喊道：
“青哥，快点过来，有新闻了！”
-
【凌晨03:30】
肖遇眼冒金星。
他根本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但实在是太痛苦了。
面前的探照灯照得他皮肤发烫，但另一面又贴在腐水里泡得发肿，这种两极相遇的感觉快把他逼疯，
而且他动不了，双手双脚都被塑料绳捆着，他反手用一根指头碰了碰，是那种明明极廉价的，一次性的，用来捆牲口和麻袋的塑料扣，
——细细的一条，一旦把卡扣拉开到某一个槽上，就形成一个不可能拉开的死结。
他睁开眼睛，觉得背过去的手脚骨头都快断了。
在心里自嘲道平日里确实应该听严彬青的多去运动健身，起码到这种时候，挣脱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面前有袋破了口的面包，是不久前白楚楚扔过来的。
扔过来之前，白楚楚专程把包装袋撕开，大敞着口，让腐水泡了进去，然后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肖遇，吃吧。”
肖遇装作没醒。
那人笑了两声，似在嘲笑他自作聪明，又道：
“你放心，我没想要你死，我又不是刽子手。你要是配合，我们两天就能把事情谈完。”
“……”
“不配合的话，我就只能自己拿回我本来的东西了。”
肖遇睁开眼睛：“你本来的什么东西？”
“我的名字，”那人瞪大眼睛，猛地跪在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过来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掐住他的喉咙：“肖遇，名字！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近乎癫狂，霎时如同碰了逆鳞，把自己和肖遇的距离拉得很近，
“……”
他的手劲太重了，肖遇觉得血液都被掐断，发不出声，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明明说过的……但是你走了，你没回来…！那么大的火！楼塌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还告诉救火的人里面没有人了，”
他开始前后摇晃肖遇的脖子，拇指压得肖遇的气管快要断了，“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
“你是故意的！当年你就是要杀了我，才骗他们说里面没有人了，是不是？是不是！”
“……”
“……为什么，我们一起生活了六年，我们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人生！为什么！”他说着，松开肖遇的脖子，两个胳膊肘撑在地上，把头埋下去，呜咽起来：“我在床上躺了十一年，我的腿没有了，我走不了路了，你看！！”
——他踉跄站起来，拉起裤脚，
那是两根钢筋，最下方是一个四方的人造脚掌，捅在深蓝色的板鞋里，
透过那根钢筋，肖遇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反光在银色的材质上。
白楚楚猛地又【噗通】一声跪下，假膝盖剧烈地碰在地上，他却没有痛觉，
他伸出一根用力得发抖的食指，指着不远处腐烂的少年尸体，另一只手强硬掰过肖遇的脖子，让他直直地盯着那少年的烂肉：
“你看，看见了吗，那就是我，是我在地下等你时的样子……！你怎么能不回来呢？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摸着肖遇的头发，似是眷恋地看着这张狼狈，却让他妒忌的脸，身份，以及一切。
然后面露癫态，轻轻伸出一只手，用手背缓缓去碰肖遇的鼻尖，眼睛，侧脸，耳朵，脖子，最后到嘴唇的时候，肖遇侧头避开，被一把抓了回去，
他把拇指压在肖遇的嘴唇上，从左蹭到右，又从右摩挲到左，
“肖遇，你把这些还给我，都还给我…好不好……”
声音像一种恳求。
肖遇不喜欢别人碰他，以往与别人握手，稍多一秒钟他都会汗毛倒立地抽回来，
对方的拇指上有股新鲜的血腥味，蹭在他嘴唇上，突变的神情如同囚犯在祈求神明最后一丝怜悯。
可谁是囚犯？肖遇才是。
在手指就要顺着他的嘴边伸进牙齿的时候，肖遇突然咬了上去。
“……啊！操！你疯啦！”
【砰——】
肖遇的头猛地被甩在地上。
……
【嗡——】
一阵短暂的耳鸣，而后是眼前的金光，
白茫茫一片闪过，肖遇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