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蛇影谜团（3）
宋玉儿一众人是昨天半夜被从山上接下来的。
节目组派了两组司机，两头去找剩下的四个嘉宾，金逸和冯海宁简单些，俩人老老实实在地图上建议的扎营点扎好了帐篷，甚至就在规划好的圆圈里一步没动。
半夜风吹雨打，睡的本身就不踏实，
工作人员去拉帐篷门帘的时候，冯海宁从箱子里抓了把便携小刀，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以为是什么生猛野兽，脸都快贴到一起了才连忙收手，把刀放下来，
“我去，怎么是人？”
“……”工作人员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二位，别的组有些意外发生，录制中止了，现在是来接你们下山的。”
冯海宁一边抽烟，一边皱眉问道：
“什么意外？谁发生了意外？”
“……”
那工作人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手里帮忙整理着帐篷内的东西。
金逸看起来倒没有太惊讶，语气平淡地道：
“估计帐篷被吹倒了之类的吧，你看这个鬼天气，谁能在山上住下去？”
“也是，况且圈内都知道肖遇可是挑剔的主，他这回能来参加咱们这个受罪节目，真是我没想到的。”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收拾完东西，下山后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另一辆车歪歪扭扭地从另一侧开了下来，
车还没停下就听到宋玉儿抱怨的声音：
“怎么做节目的是你们，叫停的又是你们，那我们费这么大劲录了这么多还播不播了？不是预告都放出去了吗？不播就麻烦商量一下赔付款吧，以为我们这些人的时间都很闲吗？”
她说着，从车上拽着箱子走下来，平日里白白净净此刻也变得灰头土脸，
朱茵跟在她后面下了车，过来跟金逸冯海宁打了个招呼，然后四周看了看问道：
“那个…肖哥和青哥呢？”
“……”
冯海宁看着她一愣，
此前工作人员说发生了点意外，他下意识以为是女生组的帐篷搭不好，或者被吹走了之类的，但此刻见到四人都被从山上赶下来，唯独不见剩下两个，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了，回头抓了个工作人员道：
“小伙子，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小伙拿出手机，抠抠搜搜为难了半天：“哥，我这手机是外地号，打电话贵，你……”
“哎呀，知道了，大男人的在乎这俩钱，等会给你买包烟，”
冯海宁不耐烦接过来，转过身，
他根本没打算打电话，而是直接上了搜索引擎的主界面，忽视掉历史搜索里乱七八糟的少儿不宜内容，一眼就看到了热搜榜上挂着的第一位：
【严彬青录制节目发生意外，生命垂危】
“什么？”
他下意识叫出声。
冯海宁一开始不相信，赶紧麻利地点开，标题下是那张被放在担架床上推进急诊通道的照片，还附送了一张肖遇气势汹汹抓住摄像机的现场图，
四周乱七八糟一片混乱，不像是假的。
他举着手机，指着屏幕刚准备回头质问身后的抠门小伙，手机响了，
周虎：“喂？小张，让你接他们回酒店现在到哪了？我们这边刚从医院结束，你和师傅顺路把我们几个也一带，要六座的车，李姐也在这儿，”
冯海宁把耳朵贴近听筒：“我是冯海宁，我们刚下山。”
周虎一顿，语气连忙一转，“哦”了一声之后，从吩咐变成讨好似的尴尬一笑：
“是你啊，估计你也听说我们录制临时取消了，今天你先跟大部队先回市里的酒店，定好房间了，都是单人间，大床房，明天我们的录制先暂停，等工作人员通知。”
他说话的声音匆忙，背景音里混杂一片，吵嚷的人声在后面说着“快点走了，让开通道，别在医院门口聚集”之后周虎又道：
“详情我们之后回去再说，冯哥，我先挂了，你跟大部队回酒店，也跟他们说一声如果有媒体来问先不要回答，麻烦了。”
冯海宁挂了电话，包裹行李什么都没拿车就一路开去了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
刚一下车，几个节目的工作人员将四人带进各自的房间里拉上门，动作如同押送犯人，好在留下了他们的手机。
凌晨三点半，四人刚进屋没多长时间，宋玉儿在他们的微信群里转发进来一则刚刚冯海宁看过的新闻，
“这事真的假的？我刚刚给严彬青打电话了，他没接，”
朱茵连忙道：“我也看到了，刚想问你们呢，我觉得不会是假的…”
冯海宁皱眉，接话道：“文章里说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救援人员，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有急救联络方式吗？在摄像机上？”
宋玉儿回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绑着的，还没还回去的摄像带，上面有一个亮着绿灯的急救按钮，
“是啊，为什么不按急救按钮？”
说着，她拍了一张自己胳膊的照片。
虽说这张照片是个自拍，只是露了半条胳膊，并且任谁都能看出自拍前宋玉儿还在镜子前仔细梳理了乱掉的头发，脸上的灰也擦掉了，重新补了妆，眼睛上还补了亮晶晶的粉色亮片。
……
朱茵取下摄影机，对准拍了一张，说道：
“是啊，我的也没坏。”
肖遇看到群里一连串未读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他拿着严彬青的手机，见屏幕上弹出多个备注是【502胶】发过来的消息后，根本无需多想就用自己的生日数字解开锁屏，才看到【502胶】的头像正是宋玉儿的一张艺术照，
对方的头像上有三条未读：
“严彬青，你还好吗？”
“听说你被蛇咬了？怎么回事？是你公司给你炒话题呢？”
“喂喂喂，人呢？不会是真的吧？”
这些个人私信被肖遇忽略掉后，他打开群聊，一眼看到了群里女孩发的照片，
放大的瞬间，他眼睛眯起，盯着照片上某一处，瞬间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对方的紧急联络器上落着没擦掉的雨，绿灯亮着，分明就是照常运作，并未损坏。
肖遇皱眉，低头看自己胳膊上还没来得及拿掉的那一个。
严彬青靠在后面，吃着肖遇剥给他的橘子，随口问道：
“看什么呢瞧你眉头紧锁的，我又上新闻了？”
“……”
肖遇伸手，一把将摄影带从手臂上拽下来，翻到背面，——圆形的银色机盖上，有一个小小的，半月形的指甲划痕。
严彬青见他神色有异，又问：
“肖遇，怎么了？”
“这东西有人动过，”他走到病床边坐下，“后盖被扣开过，但打开的人不懂原理，以为就是硬扣，所以重新盖上的时候没对准旋转齿轮，这个地方，”
他将东西放在床头灯下，指了指上面远看严丝合缝，近看却断掉一个卡扣的小转盘，“少了一个齿，后盖是被硬压上去的。”
“……”严彬青皱眉，确实。
肖遇低头，仔细看了看器件的边缘，
里面整整齐齐排布的精密金属件，侧面却有一丁点的塑料胶圈的残余，眉间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被摘掉了。”
“什么被摘掉了？”
“防水胶圈，你看这里，这个塑料残余就是之前防水层的位置，现在空了。”
他指着摄像机后引线的边缘，严彬青接过去看了一眼，用手机拍了张照，抬头问道：
“你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弄坏了报警器？”
肖遇颔首，
“有这个可能，但我不确定。这样的摄影机我戴过许多次，会购买携带这样设备的人，一定是在需要体力劳动，不方便拍摄的地方。无论是雨水，汗水，还是一般的自来水，没有产品方会愚蠢到不做防水，这是常识。”说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
“咱们的箱子没带下来？”
“没有，还在山上，那种时候没有人会去在乎行李吧，”严彬青移动身体往后靠，腿部的伤口一牵扯，下意识地呲牙咧嘴“嘶”了一声，
肖遇连忙凑上去，把身型给他摆正了：“伤口疼？”
“没事，蹭了一下，”
肖遇点点头，目光下沉，思忖片刻说道：“所以…也没有人会去在意摄像机。”
说完他摸着摄像机背面那个有处断裂的齿轮，“但是这不合理，要损坏摄像机的人，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后盖？这就像已经打算要去盗墓的小偷，却不知道怎么打开棺材，难道不是准备万全，只是一时兴起？”
“如果…”严彬青沉声道，然后抬起头，“是没时间了呢？”
……
空气中一时静默，墙上钟表秒针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早晨六点五十，花园里的早鸟已经醒了，正在楼下高歌，细细的鸟叫婉转动听，还伴随着翅膀扇动树叶的声响。
肖遇看着他，头脑里开始思索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最终定格在六个人一齐出发后坐地休息的那几分钟里，抬头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损坏报警器的人就在剩下四个人里。”
严彬青语气一转，嘿嘿一笑：“哦，你不怀疑我啊？”
肖遇翻了个白眼：“我没跟你开玩笑。”
——如果就在剩下四个人里，那确实不是玩笑。
如果有人要损坏摄像机的防水设备，就得知道该损坏哪一台。奈何因为节目组此前的环节，六人的箱子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在选定箱子之后找机会办事，
在六人停留原地补充食品的时候，此人找机会，迅速打开了机子的后盖，拆掉防水胶圈和防水层，又迅速把后盖盖了回去，
——硬扣上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没有时间，或者是没空低头看，目光在别的地方。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肖遇坐在病床边，看了看输液瓶里剩下的液体，
见严彬青的手背肿起，把滴液的速度调慢了些，回头说道：
“但我不明白，光损坏摄像机上的通讯设备有什么用？因为如果没有蛇——”
他说到一半，尾音一停，抬起眼睛，猛地愣了一下。
——如果没有蛇，损坏通讯设备确实没有用，最多是在赌肖遇会不会发生意外危险，如果不会的话就是白忙活一场。
这么大的赌注，会落在一个可能性极小的事件身上吗？
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
肖遇把后半句话咽回嗓子里，懵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联想能力太强，他在一秒钟的瞬间串联了很多很多件事情，多到他喘不过气，胸口发赌，汗毛竖起，嗓子里像是肿起一个血泡。
他从病床上站起来，三五不靠地撂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就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严彬青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只听见房间门关上的声音。
楼道里已有了忙碌的样子，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很多，肖遇推门走进最近的防火通道，上了半层到露台去站着，
想从兜里拿根烟，却发现这裤子是昨天上山穿的登山裤，两只裤兜除了几个线头空空如也，只得抓了抓头发，趴在铁栏杆上往下看。
风刮起了他额头的碎发，落到眼睛边，刮蹭在睫毛上有点发痒。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回来救救我，我会烧死的。
——救救我啊！！！
六岁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回响在他的耳畔。
肖遇低下头，不自觉地把手攥成拳，这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心底的裂痕中，恶魔一样狰狞破土而出的时候，冷汗冒了全身，
他眼前开始出现不久前，那个提箱子去找他的男人，
还有箱子里那件天蓝色，针线纯熟的，染了泥土和血色的儿童毛衣。
——救救我，房子要塌了，我不要待在这下面，这下面好黑，你说过会回来救我的…
——你会回来的，对吗？
会回来的。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