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不信命
忘川，轮回之境。
自恒姝殒身那天开始，灵曜便日日都来这里站上许久，探求恒姝的残魂或转世。
众人不知，神尊身上所带灵气可滋养花草树木，所过之处皆会被这股淡淡的仙气所灌养。
最终至使枯树发新芽，凋花重再开。
忘川盛开的金色彼岸花日日被他的仙气滋养，吸收了百年仙气后变得更有灵气了。
久而久之竟将那日从恒姝身上吸走的少许神识织成了一缕魂魄。
所以此刻便有了她的出现。
女人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金色的发冠将半数乌发束起，身后垂着的青丝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翩若游龙。
一举一动皆给人一种端庄典雅的高贵之姿。
灵曜失神地望着朝他走来的女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只哑声道了三个字:
“是你吗？”
恒姝。
以往在人间无数次脱口而出的名字，如今却不敢道出口。
女人听到他的话，面上笑意更深。
灵曜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容颜屏住了呼吸，一时心慌意乱，胸间那颗滚烫的心一刻不停地乱跳，好似下一秒便会飞出。
只见她周身萦绕着淡蓝水汽，衣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小幅度地晃动，飘飘欲仙。此刻的她恍若一阵薄雾，让人觉得若即若离。
他怕吓到她，她又离他而去。
恒姝眼角染上一层宠溺的笑，唇角微勾，直直的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灵曜的心间随着她的靠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害怕极了，他目光紧紧将她锁住，生怕她下一秒消失不见。
他想奔过去将她抱住，脚下一时间如灌了千斤铁，重重地束缚住他的脚步，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呆在原地望着她。
“涟歧。”
她终于开了口。
女人轻如羽毛的软糯嗓音划过耳畔，使他眼中本来便有的红血丝颜色加深，此刻脑袋空荡荡的，只有她说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回来了。”
所有过往百年坚守着的复杂情绪，在那一刻全部涌出。
滚烫的热泪划过脸颊，他语气哽咽着，悲伤致使他声音颤抖起来：“恒姝。”
他挣脱脚下千斤铁，朝女人奔去，只一瞬便将她拥入怀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滚烫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为何，灵曜在碰到她的下一秒，她周身渐渐薄弱，竟从脚底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慢慢化成星星点点，快速消散。
恒姝看到自己身体出现的奇怪反应，一时间也慌了神，“涟歧，我……”
话还未说完，她便已经彻底消失，唯余星星点点的灰烬在空中飘荡。
本以为是上天怜悯他，才将恒姝再次送至他面前。
不曾想她是可望而不可得的。
拥抱过后竟变成了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灵曜心间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他仿佛知道了此刻是他最后一次见恒姝的机会，过了今日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他不信命，也不愿信。
“我不会让你从我的面前再次消失。”说罢他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将恒姝留下。
随即他双手结印，掌心中荡起层层光晕，金色仙气如条条藤蔓一般萦绕在他身侧，那是他的半生仙力。
只见一团又一团金色藤条将恒姝散开的神识围绕成一团重新聚拢，汇聚成一颗闪着金光的灵珠。
灵珠随着薄弱的气息在空中颤动，有种即将逃离的趋势，灵曜见状眉头轻皱了几分，伸手荡出一层仙气，将它霸道地接过。
许是所含仙力相同，灵珠在他手中挣扎了片刻后蓦地安静下来。
灵曜十分虚弱地咳了几下，眉眼受伤，“百年前的苍生为你的牺牲所救，彼时我无能为力。”
如今他成了万物之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
他闭上眼，将珠子贴在心口处，言语极具柔情：“这一次，便由我来守护你。”
自恒姝殒身后，龙族与仙族之间的关系便自然而然地亲近不少。以往专门对仙族人设下的禁锢也已经被岚拾除去。
没有法术禁锢，灵曜很顺利地带着灵珠去了龙族秘境，直奔首阳山大殿之上。
岚拾见神君亲临，本想行礼，奈何被他一把拦下：“岚拾。”
“我在忘川寻到了她残碎神识所化的魂魄。”
说完他没理会岚拾惊诧的表情，将珠子取出递到岚拾手中，“我用了半生仙力才将她分裂的神识重新聚拢，你帮我好好养着她。”
在岚拾欣喜与诧异交加的表情下，灵曜又道了一句：“待日后，我会亲自来这里将她带走。”
说罢，他依依不舍地看了那颗灵珠一眼，转身正欲离开。
这时，岚拾把那些君臣关系全部抛之脑后，只当眼前人是凡间的枫棠与涟歧。
他看着灵曜惨白的面色与失了血色的薄唇，开口关心道：“你还好吧？”
见灵曜垂下眼瞳，十分牵强地扯出一丝岚拾近百年来未曾在他面上见过的笑容，而后便听到他安慰自己道：“无事。”
岚拾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地干笑几声。
哪里会无事？
半生灵力是他耗尽几百年的时间才修来的，不过见他还是先前那副喜欢逞强的性子，岚拾自知他是为了恒姝，便默了默没再说话。
灵曜身为神尊，不喜让别人看穿自己的脆弱，故而转移了话题：“我想知道，恒姝什么时候才能出世？”
虽说他愿意等，但他也想要一个期限。
得到答案他便可以数着日子一天天期待恒姝的降临。
龙族秘境去愈果神树下的灵气可更好地滋养龙魂，是助使恒姝修炼成人的绝佳之地。
虽说有灵气滋养，但修炼的本质还是靠她自己。
岚拾盯着手中漂浮着的珠子眼眸深了几分，不敢妄下定论，只猜测道：“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
或许还要更久……
这一切都要看恒姝自身的造化。
灵曜自觉地屏蔽岚拾后面所说的话，直接默认恒姝百年便会出世苏醒。
而后意味深长地望着那颗灵珠，盯了许久才缓缓道：“那这百年我便闭关修炼。”
百年？
岚拾看着他自己骗自己的模样不忍心拆穿。
不过，万一恒姝真的在这仅存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中降世了呢？
思及此，他应了一声：“好。”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灵曜转身离开。
岚拾站在身后，望着那道白衣身影眸光意味不明。
心中不免感叹，灵曜神尊果真是涟歧与枫棠的结合体，既有了枫棠对恒姝不计后果的宠溺，又有了涟歧为恒姝不顾一切的决绝。
如今的他，愈发优秀了。
岚拾看过二人之间的恩怨，也算是见证了一段旷世奇恋。他垂下头看着手中激烈颤动的灵珠，貌似舍不得与方才的主人分离。
他无奈地笑了笑，变出一些灵气将她安抚下来。
心道：恒姝，希望你快些修炼成人，我还等着喝你与神尊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