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解放路18号
7号线的早高峰一向爆满，何况还是进城方向。张弛等了两趟车，终于下决心挤了上去。
架在人群中，扶手已经没有位置，他举起双手，抠着车厢顶的空调风口勉强保持身体平衡。等熬完八站终于被人流带下车时，他后背汗津津的，却觉得手指已经快冻僵了。
步行向西，穿过两个红绿灯，楼宇中闪出了市第二医院的巨大红十字。十分钟后，他依靠医院各建筑上不显眼的金属标牌顺藤摸瓜找到了7栋。
这是一栋十余层高的半旧红砖方顶建筑，通过长长的玻璃廊道在半空中和门诊楼相连。大楼东侧墙上竖向排列着几个烫金大字：“综合住院楼”。
“果然是住院部，这位大哥八成被冤枉了。”张弛想着，绕到南侧，走进了向两边折叠打开的大门。
乘坐宽大沉重的电梯来到六楼。电梯间一侧是紧闭的外墙窗户，一侧是病房入口。
门开着，上面挂着蓝色的牌子：“消化内科一病区”。旁边白底红字标注着：“请勿喧哗 探视时间 上午9点到11点 下午3点到5点”。
现在刚好9点10分，应该已经查过房了。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张弛探头进去观察，护士台就在走廊上右手边离自己不远处。扭头看另一侧有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儿在老伴儿的搀扶下颤悠悠的向这边挪步。
他退回电梯间想了想，既然是探视时间，应该没人会盘问他。于是又坦然的迈步走了进去，大大方方逐个门寻找6012。
原来6012很近，就是大爷身后对面那个房间。
门虚掩着，张弛轻轻推开，是一个普通的双人病房，屋里右侧横着两张病床，里面靠窗的那张墙头贴着蓝底白字的“20”，靠门口洗手间的这张是“21”。
21床空着，白色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显然现在没住病人。
20床被半摇起，上面靠坐着一个瘦瘦的年轻男人，戴着眼镜，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床边坐着一个长发年轻女人，不知是妻子还是女朋友，两人正在叽叽咕咕的说话。
见张弛进来，他们齐齐望过来，但也没吱声。
“嗯，那个，杨哥已经出院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张弛指着空空的21床。然后摸出手机自言自语：“怎么没跟我说呢？”
“不太清楚，我们前天住进来的，这张床一直空着的。”女人回答，“要不你去问问护士吧。”
“好， 好，打扰了，不好意思啊。”张弛隐蔽的拍了一张21床的照片，退了出去。
回到电梯间继续思考，杨恩军很有可能在6012住了几天，什么病不太清楚。消化内科应该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住四天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疾病吧，这一点张弛不是很了解。
问题是怎么拿到证据呢？现在医院隐私管理都比较严。要是有录音笔就好了，张弛决定今天回去后尽快去买一根。
“如果不是出轨的话，其实这个证据也不需要多么强有力，只要拿出来能让他自己开口就好了。”张弛想，“不过自己毕竟是第一次，活儿尽量要干漂亮一点。”
他先坐电梯上8楼看了一眼，又按下1层。过了一会儿，张弛抱着一束鲜花从医院对面的小店走了出来。
返回住院部6楼，他径直走到护士台，一个瘦瘦的护士正坐在那里整理资料。张弛把花放在台子上：“你好，我是鲜花快递的，请签收一下。”说着，从花丛中扯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致护士组：感谢白衣天使的温柔照顾。预祝护士节快乐！——6012 21床 杨恩军”
6012的“6”张弛故意写的比较模糊，和“8”很像。他装作刚发现了这个问题，说：“不好意思，我也记不清客户说的是6楼还是8楼了，您帮我查查吧。”
“好。”瘦护士瞅了一眼墙上的床位表——21是空的，她打开登记册，“他哪天住的院啊？”
“不知道，您找找。”
这时，一个胖胖的护士转了过来，“哟，一大早就有花啊。”她把花拿起来抱在怀里。
“杨恩军。”瘦护士边嘀咕边往前翻。
“嗨，就是节前那个自己来住院的胆小大叔，做肠息肉那个，后来心情好了还说我像邓丽君来着。20床的。”胖护士记性不错。
“是他呀，居然还送花，这人有意思。”瘦护士翻到了杨恩军的入院记录，果然是4月19日。
“那麻烦您在卡片的空白处签字，我拍个照就行。”张弛顺势举起手机，先偷偷把登记册上那条记录拍了下来。然后又拍了一下瘦护士签好的卡片，道谢离开。
出来时，他又在住院楼和医院大门口分别拍照留念。今天天气还不错。
……
黑猎犬公司。王总翻看着张弛手机里整理好的照片。
“你这也太快了吧。”他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哦，原来是在医院，怪不得。”
“这位大哥是表演型人格吗？我查了肠息肉好像大都是良性的，就算怕影响孩子备考，不至于连老婆都不说吧。”张弛想不通。
“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家庭都有，这行干多了你就知道了。”王总作沧桑状，“有的事情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对本人压力是非常大的。”
“就是不知道客户会不会满意这个结果。”王总自言自语，“尾款应该没戏了。”
“啊？”
“张弛，你果然很有实力。”他没有再废话，直接从桌上的黑皮包中拿出一沓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