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谁是凶手(特别篇)
「阿清:第一人称」
我叫阿清, 今年27岁。
我是一名教师,曾经是。那是我从小憧憬的职业,我以为有了a大的文凭当敲门砖, 我就能驾驭好这份工作,可惜我错了。
错地离谱。
以前的我认为在学校只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 就能过上好日子, 就可以像考上a大一样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可惜我错了。
错地离谱。
我只不过是在象牙塔中被保护地很好,“他们”不让我触碰,甚至不会让我听到那些不利于学习和前进的信息,所以当我转换了角色, 成为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后, 我发现我的世界变得翻天覆地。
起初只是因为一件琐事, 似乎是我拒绝了一名外班女学生的情书,我的座位上开始出现各种毛毛虫,我默不作声地把那些虫子扫掉后, 座位上的东西变成了胶水和其他更恶心的事物。甚至到后来,我的自行车车轮被拆掉,衬衣被泼了墨水, 走进教室被机关水桶扣头,听见满室哄堂大笑。
可法不责众,当“他们”站在统一的战线上时, 错的那个人, 就成了我了。
有时候,沉默和退缩并不能保护自己,而这个道理我迟迟没有明白。
我成了第三中学“标杆”式的人物, 只不过和那些光鲜亮丽的“标杆”不同,我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一个。不仅学生欺侮我,连老师们都瞧不起我。
我在白日的暗夜里独行,握着手中圆头的粉笔,听见那些充斥在耳边的低语声。
“看啊,这个废物居然被他的学生欺负。”
“太软弱啦。”
“活该。”
……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认真读书就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我也并不是我,而是这苍茫世界中的一颗沙、一粒尘埃、一片菩提叶下永远映不到日光的影子。
弱小,就得死。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我伸手触及脸颊,摸到一股股冰冷汹涌的液体。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呈,在无数只眼睛的注视下如同往日一样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回家,我把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尽管这里以后再也不属于我了。
我离开了海都第三中学,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流浪猫。
笑声似乎已经无法离开我了,只要我走在路上与人擦肩而过,我似乎就能听到有人在笑。
家里的父母在和亲戚聊天的时候还会骄傲地炫耀,“啊呀,我家阿清从a大毕业之后,就留在了海都呢,现在是老师,可厉害了。”亲戚还会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我的困境无人可诉。
那一天站在公园围栏山坡上,我望着绿树青草和山坡下水库的径流,想着如果自己的身体也能随水这样流入海中就好了。我踮起脚向下倒去——
“啪!”
有人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扭过头去,只见拉住我的人是一名青年,他看上去和我年纪相仿,只是显得更活泼亲切一些。
“心情不好吗?去吃点甜的东西吧。”他朝我眨眨眼,眸子像小鹿一样泛着水光,“我请客。”
这是头一次有人向我示好搭讪,所以我没有拒绝。
也可能是我想给自己一个理由离开那个地方。
我跟他去了甜品店,他点了很多甜的东西,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说:“哥哥,有机会一定要跟你再见面。”我没有回应。
像我这样的人,是永远无法和他一样拥抱那样阳光的笑容的。
再后来又过了两三年,我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每日浑浑噩噩,靠着给小学生补课和打零工勉强糊口,但即便是打零工人家老板也不愿意长期雇佣我,因为我越来越沉默寡言,他们说我看上去总是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样子,让人堵心。
给这个社会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
直到我遇见了店长。
店长是个好人,他面试我的那一天正在玩骰子,好像投出来的数值很让他高兴,所以他一下子就决定雇佣我了,而且是长期雇佣。
生活从此又有了希望。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幸福地度过着,我渐渐地忘记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直到那一天——
那天下班有些晚,回家的路上我被人袭击了,我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抖了出来恳求他放过我,但他还是挥着棍子闷在我头上,我摸到满手血,当即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后我人在医院,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
医生告诉我我喉咙受伤了,而且应激之下失手杀死了那位抢劫者,他劝我最好不要报警,否则会被以“过度防卫杀人”的罪名进监狱。
我不想进监狱,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生活,我很珍惜。
所以我听了医生的话,相信有一天嗓子好了就能开口说话,继续默默地上班工作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大概是一两个星期,偶然间我见到店长和几个男人女人聚在一起,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口中说着我听不懂的名词。店长发现了我,他当时没有说什么,但过了几天后,他以我“收银出错,收了很多假/币”为由,解除了和我的雇佣关系。
我的世界重新回到起点。
当晚我安静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将煤气开到最大,准备结束这短暂又荒诞的一生。
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固执地持续了一分多钟,我想着来人可能是有急事,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
门外是警察,他们说我涉嫌数起连环杀人案,要作为嫌疑人逮捕审讯。
我坐在审讯室麻木地听他们向我提问,他们问的每一个问题听上去都是我曾经历过或者做过的事,我只好一一点头,他们最后拿来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供词。
我被深深的无力感缚住了全身,我知道在这上面签字意味着什么,但我没办法反驳。
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拼在一起就都不对了。
看过案情记录后,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是不是我真的杀了人然后忘记了?不然怎么会严词合缝对地这么精准,就像是为我这个嫌疑人量身打造了这一系列犯罪一样。
众人散去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铁门封住的小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天空的月亮。
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但我想不起他是谁。
是谁呢?
他身上带着冷气,将我推在墙边按住我的肩膀,说:“他为什么还没有来?”
谁?
我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
他干脆掐住了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开口,语调上扬,“我等了他好久好久,他不是要使用这幅身体的吗?我想让他体会一下被人当成木偶摆弄是什么心情,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完人生是不是很有趣!命运不被自己掌控,结局已经注定是不是很过瘾!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到底是在说谁啊……
我只觉得呼吸困难,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
“我不是他手中的积木,我是个人!是个真正的人!我是活的,我是活着的!”他声嘶力竭,像是发了疯。
我笑了,原来这世上疯狂的不止我一个。
这世上被痛苦围绕的也不止我一个。
我终于认出他了,三年前他在店里朝我微笑喊我“哥哥”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天真又美好,我很想伸手碰一碰他,告诉他我很感谢那天他拉住我请我吃的那顿甜品。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也不会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归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