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蜘蛛丝17
在即将消失之前，漂亮少年吻了恋人的唇。
于是他的身体就像蝴蝶翅膀闪烁的光斑一样，破碎在了空气之中。纵然有万般不舍，最后都无法说出口。
他违规滞留在了人类世界，到如今已是极限。
天亮了，他和相爱的人度过了短暂的一晚，然后又回到了地狱之中。
可他的恋人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的恋人。明光院净就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他蹭了蹭甚尔的脸颊。
禅院甚尔直到明光院净彻底消失之后，仍然站在原地。他脖子上还残存着爱意的痕迹，亡灵冰冷彻骨的体温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怀中。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沉睡着的村民们也苏醒了过来。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当夏油杰带着两个妹妹找到禅院甚尔的时候，甚尔刚刚保养好自己的武器。
菜菜子探头探脑的向房间里望去，她并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于是她有些失望地说：“我们是来向你道别的。”
禅院甚尔望向两个孩子。
夏油杰就站在两个孩子的不远处，他刚刚和友人通过了电话，如今心情正好。
禅院甚尔问他：“解决了吗？”
他虽然问得非常简单，可是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算是夏油杰也明白他的意思。
夏油杰回答：“痕迹已经清扫干净了。”
夏油杰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这段时间他来不及打理自己，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脑后。而如今，他正半蹲在一边，任由美美子帮他绑头发。
小女孩的审美当然和成年人不太一样，夏油杰伸手摸到了脑后的高马尾，他哭笑不得的扯掉了发绳，随手给自己扎了个半丸子头。
美美子小声抗议：“哥哥怎么这样……那个发型我努力了好久……”
夏油杰只能放软了态度，规规矩矩地和妹妹道歉：“是我的错，请原谅我吧。”
美美子哼哼唧唧，又开始折腾哥哥的发型了。
而看到这一切的禅院甚尔只是漠然望着他们。她脸上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夏油杰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是偏偏两个小孩看出来了。
那是羡慕的情绪，也是嫉妒的情绪。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两个小孩从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他人的情绪再敏感不过了。
孩子们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由比较擅长说话的菜菜子开口了。
菜菜子说：“我们就要过上崭新的生活了。”
她本来以为禅院甚尔不会回答的，可是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甚尔的语气虽然有点冷漠，却仍然算得上是温和。
甚尔说：“嗯，这是好事。”
菜菜子听到了他的话，笑了起来。她想了想，又说：“现在我们两个已经不需要稻草人了。”
这一次甚尔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嗯。”
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可是孩子仍然絮絮叨叨，对他说着自己的事情。一开始只是菜菜子在说，可是听到姊妹絮絮叨叨了一会儿，美美子也忍不住了，也跟着姊妹说起了之后的事情。
“听哥哥说，在村子外面有很漂亮的学校。”
“去学校的话，校服的裙子很好看。学校附近还有很好吃的甜品店。”
“哥哥说还会介绍他的朋友给我们认识。”
“下次见面的话，我们就是夏油菜菜子和夏油美美子啦，怎么样，是很可爱的名字吧？”
……
于是禅院甚尔就这样听着两个孩子说话，他既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
直到最后，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了，菜菜子小声问他：“您现在在想什么？”
因为禅院甚尔现在的表情实在太让人担心了，所以她忍不住这样问出口了。
禅院甚尔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小孩子就轻视她们，在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对待成年人那样。他问：“如果那时候我和夏油没有出现，你们会解开稻草人上的绳子吗？”
两个孩子沉思了一会儿。
菜菜子说：“也许不会。”
美美子说：“不会解开绳子哦。”
那时候对于她们来说，人类世界实在太过于残酷了，活在世上的每一秒都如此让人痛苦，就好像逃走，逃到地狱的尽头，她们两个人就能因此而获得救赎一样。
所以一开始她们也觉得，解开绳子就能够下地狱，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现在想想的话，孩子们却觉得，自己可能并不会解开稻草人上的绳子，从此与地狱结下契约。
菜菜子说：“因为美美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舍不得让她陪我下地狱啦。要死的话，只要我一个人去死就够了。虽然大人们都很讨厌，但是一直活下去的话，总归会有办法的。”
美美子静静听了一会儿，她也开口说：“菜菜子一直都很聪明，去地狱的话，就太可惜了，我舍不得菜菜子。”
如果说去地狱就能够获得幸福的话，那么首先她们就一定要先诅咒彼此。可是无论是菜菜子还是美美子，她们都注定做不到这一点。
禅院甚尔垂下眼睛，对面前的两个孩子说：“好孩子。”
于是禅院甚尔抽出了一把咒具，送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这只是禅院甚尔咒具库中微不足道的一把而已，强度不算高，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用来练习体术就刚刚好。
直到这个时候，夏油杰才终于出声，从默默旁观的态度中抽离出来。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说：“悟已经处理好了之后的麻烦，从现在开始，我们大概要道别了。”
禅院甚尔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在他临走之前，夏油杰却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草草地写了几行字，夏油杰将纸条团成团，扔给了甚尔。
甚尔接过纸团，却发现纸团上写着一行地址，地址的最后几个字，写着乙骨宅的字样。
在咒术界中，好像没有姓乙骨的咒术师，禅院甚尔皱眉看着夏油杰的时候，对方已经牵着两个妹妹，慢慢离开了。
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禅院甚尔又皱眉，看了一眼纸条，这次他终于从纸条的角落里看到了细微的字迹，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天与咒缚，天生就拥有超越常人的五感，视力远胜其他人的话，大概是不可能发现这些字迹的。
那并不是夏油杰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让甚尔感到无比熟悉。
——咒具·三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