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蜘蛛丝16
他这一吻里仿佛带着些特别的暗示来。
甚尔稍微侧过头，于是原本应该落在他嘴唇上的吻，就稍微偏移了一些，只是落在了他的嘴角伤疤的位置上。
明光院净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恋人：“甚尔？”
躲开他的吻，这还是第一次。明光院净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困惑极了。
禅院甚尔舔了舔嘴角，他注视着面前的恋人，却只是说：“不应当是现在。”
不应该是在这个破旧的小旅馆里，也不应当是在天亮之后就会同恋人道别的现在。
因为这是他决定好了要共度一生的人，是好不容易才找回的恋人，所以在这个时候，甚尔唯独没有办法用敷衍而又随意的态度，来对待他。
明光院净根本不明白甚尔为什么是这样奇怪的态度。
地狱里的日子比这个要让人痛苦一万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折磨，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在地狱里露出过悲伤的神情。
可是在甚尔面前不一样，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所以唯独在对方面前，他娇气极了。
渴望和恋人亲近，这几乎成为了明光院净的本能，是仅存的期望。怀着对恋人的思念，在地狱里的日子也变得不再难熬了。
所以，尽管禅院甚尔并没有说什么重话，但明光院净的眼眶还是有点泛红。
他眼眶微微泛红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委屈，反而因为他过于出色的脸，所以隐约透露出了一些勾人堕落的意味来，就仿佛不亲吻此刻的他，就会抱憾终身似的。
明光院净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甚尔的下一句话。
他看起来更加委屈了，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可是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这泪水挂在他的眼角，只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甚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擦掉恋人眼角的泪水，喃喃道：“哭什么？”
明光院净并不是很能理解甚尔此刻复杂的心情。
他只是红着眼睛，伸手稍微用力，就将恋人按在了地上。甚尔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还在配合着他的动作。
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明光院净的动作得以继续下去。
他趴在男人的胸口上，虔诚地又亲了一口对方的嘴唇。
这一次，甚尔并没有躲开，他一双眼睛眸色幽暗，像是酝酿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来，看起来可怕极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撕碎猎物的喉咙。
他凝视着自己的恋人，只是说：“……算了。”
甚尔没有等到恋人的回应。
天亮之前的时间变得很短暂，又变得异常漫长。
幽灵少年的哭声一直断断续续，最开始还稍微带着点哀求的意味，到后来他的哭声越来越小，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到最后就连求饶的声音也微弱了。
他苍白的肤色被是短暂染上了色彩，这些艳丽的颜色落在他的身上，只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诱人而已。
甚尔伸手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问他：“还能继续吗？”
于是刚刚还哭着求饶的人就蹭了蹭他的掌心。他的力气已经耗尽了，说话的时候几乎像是气音，他看着自己的恋人，嘴唇开合，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乖顺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甚尔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明光院净去世的时候，是十九岁。
只是他很挑食，又不太喜欢运动，所以身材异常娇小，有时候想要拿到书柜最上层的东西，都要特意拜托甚尔帮他拿。
这样的身高在死后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甚至变得更加瘦弱了一些。
这样的身材和禅院甚尔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禅院甚尔这样的天与咒缚，天生就拥有着普通人无法拥有的强悍躯体，他似乎天生就凌驾在所有普通人类之上，每一块肌肉都像是为了战斗而生。
身材娇小的明光院净并不是很能承受得住禅院甚尔的索龋
明光院净生前，也曾经像这样蜷缩在甚尔的怀里，稍微有点受不了的时候，他就咬一口甚尔的喉结，于是得到恋人暗示的禅院甚尔就会把自己的动作稍微放轻一点。
一直想要更加贴近恋人的是他，稍微做得过分了一点，就开始闹脾气的人也是他。
甚尔唯独拿这样的恋人没什么办法。
明光院净到最后已经疲惫到完全没办法睁开眼睛了，可是却仍然记得攥紧禅院甚尔的手。甚尔看到恋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尽管他还没有彻底满足，却还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去了，就只是拥抱着他。
今夜的这份奇迹就只到天亮。
他的恋人付出了许多东西，最后换来的就只有这一夜而已。
如同露水凝结在叶片上，露水之中映照出的是整个世界。露水之中的世界当然是虚假不堪的，可是那却仍旧让人留恋。
等到天亮的时候，露水会散去，他的恋人也会消失，回到地狱那个让他们感到痛苦的地方中去。
禅院甚尔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他想要说的事情有很多，可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不愿看到别离，也不愿意同恋人道别。
最后他只是沐浴在朝霞之中，他看到恋人勉强睁开眼睛，身体正在一点点化为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明光院净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为了见到你，我会很努力的。”
禅院甚尔看着面前的恋人，他伸手想要留住此刻的恋人，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能够抓祝
短暂的一夜之后，他的恋人就这样同他道别了。
甚尔对他说：“不用这样努力也可以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明光院净望着自己的恋人，声音沙哑：“就算我在人类抵达不了的地方，就算我已经死去了，你也仍旧会找到我吗？”
明光院净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他的身体冰冷，那些旖旎的印记也正在慢慢消失，他正在重新变回那个瓷偶般的少年。
在天亮之后，他就会重新回到地狱之中，日复一日地守着人类的憎恨，和遥远没有尽头的三途川。
禅院甚尔亲了亲他的眼角，他吻掉了那滴眼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