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她的心机
门前桌子上摆着一个奇特的大碗，那碗底部如同寻常使用的大土碗，碗口却如盘子状，大小快赶上洗脸盆大。
就是这样奇特的海口碗，却让围观的百姓对碗里的食材一览无余。
白嫩爽滑的圆面条泡在红红的汤汁里，若隐若现。金黄的鸡蛋点缀在红白之间，愈发的鲜艳。翠绿的葱花沐浴在缭绕热气里，刺激着人们的视觉。碗边整齐码放着几片腌透的萝卜片，让人顿感清爽。
“各位看客，今天吃的是西红柿鸡蛋汤面！”朱宝生脆生生地报着菜名。
蔡春低着头同手同脚地挪到桌子前，局促坐下后，去拿一旁准备好的筷子。奈何手抖的厉害，筷子也没拿稳当，咣当两声掉在地上。
“这是表演面条吓人吗？”人群中有人起哄高喊一嗓子。
“哈哈哈……”周围的人顿时跟着大笑起来。
在众人的哄笑中，蔡春羞地无地自容，起身就想逃跑。
“蔡叔！”白菜眼疾手快地走上前，将准备临阵脱逃的蔡春又按坐下来。
“白菜，叔对不住你，我好像搞砸啦！”蔡春小声地同白菜说道。
“没有，蔡叔，你表现的很好！本来就是表演给他们看的！他们能笑，反而是好事！你就顺其自然吧，咋舒坦咋来！”白菜将干净的筷子塞在止不住发抖的蔡春手里。
“哎，我来我来……”慌了神的蔡春自顾自地嘟囔着。
“蔡叔，开吃吧！这是四碗半的量，你能吃的完的！今天你就敞开了吃，赶明我再给你换个茄汁口味的……”白菜小声同他说着话，想尽力缓解他的紧张。
蔡春觉得白菜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听得很是不真切。但还是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串起一筷子面条，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白菜先前教他的话：“把要吃的东西不动声色地举一举，让他们看见我吃的东西有多好吃！嚼的时候要带劲……”
瞧着这般恍惚却依旧努力的蔡春，白菜忽然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他。明明人家就是一老实本分的菜农，安安稳稳地卖着自己的青菜。结果被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给弄到台面上给人表演吃面，生生把人给吓的精神恍惚了。
那长长又劲道的擀面条，蔡春也不半截咬断，直接凭着一口气将它吸到嘴里。那哧溜哧溜吸面的声音很是响亮。嘴里鼓囊囊地包满面条的时候，用微抖的手又夹片腌萝卜塞进去。于是蔡春嘴里时而有声音传出，时而无声。有声音时，嚼的是脆脆的萝卜，没声音时，嚼的是劲道的面条。
“嗨，弄半天，原来是忽悠我们来看别人吃饭的！”人群中看明白的人开始不悦地嚷嚷起来。
“就是！有本事也给我们吃啊！光给看不给吃！”有人不怕事大，开始瞎起哄。
听到有人这般喊，稍微进入状态的蔡春立刻又开始紧张起来。嘴里包着满满的食物，不安地看向一旁的白菜。
白菜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朝蔡春肯定地点点头。于是蔡春抱起海碗，将嘴凑到碗边，长长地哧溜口面汤。
那红红的西红柿汤汁绕过面条和鸡蛋，极速地冲进蔡春嘟起的大嘴里。轻飘飘的葱花没骨气地顺着汤汁争先恐后地跑进嘴里。
“哎呦！好口气啊！”围观的人被蔡春的好肺活量惊的大声喝彩。
“这么大碗，他能吃完不？这吃完不得撑的走不动道！”
瞧见人们没有先前的排斥，开始感兴趣议论时，白菜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蔡春的肩膀。
“蔡叔，有效果！你可稳住喽！”
于是蔡春埋头吃的更加欢快起来。
白菜穿过前堂，来到灶后。春花和朱宝珠正缩着头，用蒲扇悄悄地扇着锅里的食物，好让香气四散开来。
“圆白菜，这力度怎么样？你在外面闻到味了吗？”朱宝珠压着嗓子问道。
“闻到了。这会儿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再加大点力度！”
“好嘞！小春花，用点劲！”朱宝珠边用力扇着，边招呼一旁的春花加油。
正是玩耍年纪的春花更加兴奋起来，忘我地跳起来扇。由于用力，好看的小脸都变的搞怪起来。
“春花，别站起来，让人瞧见不好！”白菜慌忙伸手将春花的小脑袋按了下去。
春花赶忙弓了腰身矮下灶台。
袁慧边擀面片边朝外张望。“白菜，你这行不行啊！别等会儿人们看完都走了，到时咱一碗都卖不出去，才惹人笑话呢。”
不等白菜开口，切面条的虞美人开口劝道：“行不行都得试试！袁妹子，咱们就静观其变吧！不行咱就再换个方法，不着急！”
“就是，咱凭本事引人来买汤面，有啥丢人不丢人的！想当初咱小白菜还一个人一个人地挨个问人家吃不吃面呢！”孙寡妇边帮腔边朝堂外张望，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忍不住心痒痒。“白菜，我能去看看不？”
“白菜，我也想去看看！”乐娘心不在焉地擦着碗筷。
“不行！这会儿咱们出去围观太刻意，容易让人反感！”白菜朝二人摇头。“等计划成熟，人们不在意的时候，到时你们随便看！”
“那个时候还有吗？”乐娘惋惜地听着人们的起哄声，喝彩声。
“有，一定有！到时我保证比这会儿更热闹！”
“那就好！”乐娘又开始高兴起来，擦碗筷的手也不由地快了起来。
后院喝茶的袁老爹静心听着前堂的动静，半晌开口问道一旁静心画画的仇木易。“白菜一直都这般吗？这般精于谋算吗？”
听闻袁老爹这般的询问，仇木易一时猜不出他的心境。手中的毛笔顿了顿，短暂的停顿便将刚刚画好的人物眼睛晕染的一团糟。皱眉思索片刻后，将毛笔工整地放在砚台边，起身朝袁老爹恭敬地行了一礼。
“白菜是在谋算，但先生不能厌恶她这份心机。一则，她很聪慧，能将书中看过的东西化为己用。她不似我这般纸上谈兵，看似书读的比她读的熟练，真正用的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手。二则，不管她谋算的任何一样，都不是满足自己的私欲。反而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我就是其中受恩惠之一。三则，她很勇敢。无论何种劣境，她总能想出破局之法。我很是羡慕她的这份坚韧。先生，虽然读书人讲究高雅风骨，厌恶铜臭。可人不先想办法活下来，怎么能有闲情逸致去附庸风雅呢？我不认同为了所谓的风雅，让亲近的人忍受饥饿和寒冷，凄惨死去！先人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意费心思保护，这样的人怎么肯为陌生的天下人牺牲呢！”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一通给我说教的！”袁老爹慈爱地将仇木易拉到跟前坐下。“我没有厌弃白菜的心机和谋算，只是心疼她！心疼她本该是撒娇烂漫的年纪，却不得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去自保生存，去守护她柔弱的娘亲。哎，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失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