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不太好的回忆
王屠夫挑着担，将一箩筐猪肚猪肠和一筐猪肝猪肺猪心放在白菜家门口。东西一放下，乐娘一蹦三尺高大喊爹啊娘啊地跑远，虞美人用腰间的手巾掩着鼻子离开小屋。
白菜感激地将串好的铜钱双手递给王屠夫：“谢谢王大哥，这是三十文钱，你收好。”
王屠夫憨笑着将铜钱捋下来十文钱：“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白菜你还跟我客气！二十文钱是猪肝肺心的钱，这我得收。那猪下水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东西，我倒了也是丢，你用不着给钱。下回你还要跟我吱一声，我都给你留着！”
“行，到时真用起来，我就提前跟王大哥打声招呼！”
送走王屠夫，众人在一堆腥腻的猪肠猪肚面前犯了难。
孙寡妇捏着鼻子，用一根手指头翻了翻那堆内脏：“小白菜，虽说你婶子我是咱们这里边年长的，但婶子真没下手做过这种犯恶心的活计。婶子真帮不了你！”说完，也慌忙躲远去。
袁慧倒还好，没有露出太嫌弃的表情：“白菜，你真要弄这东西？这些下水乡下人都没几个吃的，更不用说嘴刁的城里人。”
“娘，我去外公家玩时，邻居袁奶奶就给我吃过，我感觉挺好吃的。她说你和舅舅以前常吃，也挺喜欢的。”
“那是你袁爷爷是屠户，不嫌弃这东西，但也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吃吃。若真卖给人来吃，那人家指定指着鼻子骂咱想钱想疯了，什么都敢拿出来伸手要钱！”袁慧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白菜听话，咱们就维持面摊好好卖面就行！别弄这招人骂的东西。”
“白菜~我来帮你收拾……”朱宝珠大喊着跑来。话喊一半，瞧见箩筐里的东西立刻收声转身跑掉。
傻傻的朱宝生一脸懵地瞧着自家亲姐姐高兴跑来，却一脸惊恐地跑远。随即天真无邪地走到箩筐前，扒着伸头往里瞧：“白菜姐姐，我姐说你又研究好吃的。是什么好吃的……哇……”待瞧清楚筐里的东西，朱宝生哇的一声哭着跑开。
袁慧了然于胸地看向白菜：“你瞧吧！那么贪吃的孩子都吓走了。白菜，咱要不折腾点别的？再不，咱下下血本，也弄点猪前腿肉回来卖……”
袁慧一直在白菜耳边碎碎念，试图说服她打消要煮猪下水肉汤的想法。白菜求助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杨小栓和仇木易二人。只见那二人难得地团结，你拉着我，我扯着你，双双缩在邻居家的门口。瞧见白菜看过来，二人默契地往门柱后面躲。
“仇木易，你前几天刚说过的话忘记啦！”白菜跺着脚大喊。
仇木易这才一脸不情愿地从门柱后面挪出来，一边死拉着杨小栓不松手，将他也拖了出来。
“哼！都指望不上，我自己来！”说着，白菜就撸起袖子下手抓起一段猪肠子。抓起来后，白菜却不再动作，也不再言语，只是一动不动抓着猪肠子站着。
“白菜，你还好吧？”杨小栓伸着一根指头戳了戳呆立不动的白菜。
仇木易大胆地在白菜眼前晃了晃手，小心翼翼地唤道：“白菜……”
这是什么触感？
接触到软软的猪大肠，白菜意识瞬间被拉扯回几年前的九陵死监。那日死监牢被血洗的记忆瞬间回来，厮杀声，求饶声在耳边回荡。自己当时满脸满身都是温热的血，伸手去抠狱卒的喉咙。当时手指划过狱卒脖子上的肌肤，指尖探进她喉咙管的触感，与这种软软腻腻的触感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狱卒的尸体当时还是温热的，猪大肠是冰冷的。但就是这种冰冷更加刺激白菜的五感！
意识到她的不对，袁慧上前抖着白菜紧攥猪大肠的小手：“你快丢了！让你别逞强，看看把自个给吓的！赶紧松手……”
“白菜！白菜，赶紧丢了吧……”杨小栓和仇木易也在一旁着急。
白菜双眼无神，攥着那东西陷入恶魇。任由其他人在耳边叫喊，白菜都像听不见一样。
正当不明所以的几人着急时，一个身影冲上前来。上手就去抠白菜紧攥着的手指头，将她的手指抠的泛白也无暇顾及。
“猛哥？”袁慧瞧清来人。“你轻点！别一会儿把她手指掰折了！”
袁猛也没有理会袁慧，一手掰着白菜的手指，一手大力将猪大肠拽了下来。随后慌忙用自己的衣摆将白菜黏黏腻腻的小手擦干净。
袁慧这时也端来一盆水过来，一边数落着：“你这孩子！让你不要逞强，你非要折腾！瞧把自个吓的……”
“白菜，没事了！咱洗把脸清醒清醒！白菜，我们都在这呢！有你娘，舅舅，二栓子，都在呢……”袁猛用大手细心地给白菜洗脸，一边柔声和她说话。
清凉的水洒在脸上，白菜才回过神来：“舅舅！”
“回过神来了！你瞧瞧你那胆子！让你不要动，你非要摸……”袁慧将干抹布递给白菜让她擦脸。
“孩子嘛！”袁猛这才出声与袁慧说话。“妹子你也是！怎么能让孩子收拾这些东西呢！我爹跟着我爷爷学杀猪也是从十岁开始的，我也是十二岁才跟着我爹摸刀子的，就那我们还是从小看着血糊八脑的东西长大的，心里有底！你怎么能让白菜一个女娃娃收拾这些东西呢……”
“猛哥，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啦！我拦着她不让她弄，是白菜自己非不信那个邪……”
那厢袁慧和袁猛斗着嘴掰扯原委，这边白菜很是纳闷自己刚刚奇怪的反应。
“白菜，你没事吧？看着怪怪的！那东西真这么恶心吗……”杨小栓小心翼翼地问道。
仇木易沉默地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探究的神色。
“我没事！那东西是真不好摸。咱不弄这个，想别的招吧！”白菜嘴上说着，却在自己衣服上拼命蹭着早已经洗干净的小手。
“舅舅，你怎么来了？听李玉说你最近挺忙的啊！”见袁慧和袁猛还在争执，白菜上前打断二人。
“我听那小子说你琢磨要做猪下水的事。寻思着你们几个女子都不会收拾，就打算过来帮忙收拾收拾。”说着，袁猛撸起袖子拿着尖刀收拾起猪肚子来。“你也是，放着杀猪匠儿子的舅舅不用，自己搁那瞎折腾。你拿刀切个萝卜都还没狗啃的齐整……”
那圆圆的猪肚子一切开，一股子半发酵的猪屎味弥漫开来。杨小栓一跳两丈远，仇木易也捏着鼻子强忍着站在白菜身边。早已经闻惯的袁慧端来盆子给袁猛打下手。
“嗨，不寻思舅舅忙嘛！我太高估自己了……”白菜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
袁猛熟练地解刨内脏，边和气地与白菜说话：“你这不叫高估。是自负！各行都有各行的门道，不是你想当然的那么简单！你啊，今天记住喽！要对每个行当的人都要心存敬意，人家能在各自行当里出彩，那都是有真本事傍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