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孽缘孽账逃不开
白菜带人赶至白耀祖被围的地方,天已微亮,周围一切事物,肉眼已清晰可见。
围困白耀祖的胡狄士兵不是很多,白菜与他们没战多久,胡狄士兵纷纷撤退窜逃。
白菜感觉有些不太合理,但现下也没时间细想。天越亮对袁家军的救援越不利,得赶紧找到九陵士兵带他们下山。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白耀祖时,他老了许多,身形也没有以前健朗挺拔。又因连日逃跑,被围困,他以前引以为傲的面容很是消瘦和狼狈。白色的战袍,此时斑驳破碎,沾满血迹。
白菜盯着那破烂的白战袍,心中莫名地升腾着快感,好像白袍上的撕裂,是她亲自挥刀一刀一刀砍的。
“好女儿,女儿啊,为父差点要死了。为父的好女儿……”
白耀祖丢下佩剑,伸着颤抖的双手,嘴里不停念叨着,朝白菜走来。期间还被地上的小树枝绊到,虚晃一个颠趔。
看着白耀祖懦弱虚伪的模样,白菜不由地握紧刀柄,强压着想挥刀砍他一刀的冲动。
“将军,一大队胡狄正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是胡狄三王子,拓跋琅。”
听到士兵的急报,快走到白菜面前的白耀祖来了个急刹车,连滚带爬捡起他刚丢下的佩剑。
“撤,赶快给我撤!”
白菜叹口气,最后望了一眼狼狈逃窜的白耀祖。
“袁家军,随我殿后助九陵将士撤退!将敌军朝西侧引。”
“对对对,白菜你给为父打掩护。我们先撤,届时我在山脚下等你汇合!”
刚奔出几步远的白菜停下脚步,背对着白耀祖,没有回头看他。
少倾,不由地笑出声来。而后深吐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敌军的方向迎去。
几经较量周旋,白菜与十几名士兵最后被拓跋琅带领的八千雪狼军包抄在玉娥山的西侧山崖边。
“白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最近过的好吗!”
“好不好,你不知道吗?这段时间咱俩可是没少交手过招啊!”
“啊,最近和本王打的人是你啊。本王还纳闷怎么打的这么尽兴!你知道,遇见个好对手挺不容易呢。”
“谢谢啊!当你是在夸我厉害啊。”
“本王就是在夸白大将军厉害的!是本王夸的不够明显吗!”
“要打要杀随便!本将军不怕你!”
“不着急。本王想和你打个赌!”
白菜不解,拓跋琅轻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树林里仓惶逃窜的白耀祖。
“他是你父亲,你这做女儿的不远千里来救他!那我们赌他,会不会来救你!”
白耀祖在树林间奔逃,不时撞见昨晚两军对战过的地方,战死的将士横七竖八地或躺或窝或被挂在树间。
白耀祖提起破败的白披风,掠过尸体,脚步飞快地朝山脚下奔去。
“白校尉,白将军被包围了。我们去助她一臂之力吧。”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的山崖喊道。
白耀祖这才停下,回头朝白菜的方向张望。
只见白菜和小部分士兵,在山崖上举刀与大批胡狄士兵对峙。
“不用,她命硬着呢,能耐大着呢。我们赶紧撤离这该死的山窝,老子呆够了!”
本想抓个胡狄王子立个功,好在那狗眼看人低的岳丈面前抬抬头。没成想反被围在这山里吃了几天草,损失了将近两万的兵力。这下好了,脸没显摆成,回去岳丈那老东西还不得骂死他。
“校尉,属下带两千士兵去支援白将军。她是为救我们才被围的,我们必须去救她!”一名护军双手抱拳,跪下来恳请白耀祖。
“是啊,白将军刚救了我们,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只顾自己逃命!”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兵大喊道。
“翻了天了!老子的命令是放屁啊!你们敢踏出去一步,本校尉当场将你们砍了!再治个叛逃的罪名。”
说罢,提着佩剑大步朝前走。
士兵们敢怒不敢言,丢命是小,若真治个叛逃的罪名,一家老小都要被流放边境,妻子女儿还要被充官妓。
望了望山崖的方向,犹豫片刻,跟着白耀祖一起朝山下奔去。
拓跋琅原本以为这个赌,多少要耗费个一炷香的时间去验证,没成想话音刚落就见了真章。
“他不来救你啊!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望着林间若隐若现不断朝相反方向远离的白衣。
白菜神情淡漠地说道:“他不会来的!不管是他的妾室,还是未出生的孩子,或者是我,都是他可有可无的不值钱物件。随时可以不心疼地丢弃!”
说罢转头看向拓跋琅,挑眉冲他微微一笑:“所以,赌局是谁赢了?”
拓跋琅用一种不知名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白菜。
许久才开口:“是啊,谁赢了?忘记下赌注了,可惜!”
“少废话,动手吧!”
白菜迅速调整情绪,立刻进入作战状态。架起大刀,眼神坚定地望着拓跋琅和胡狄的雪狼大军。
“小娘子,你要用这十几人和我八千雪狼军对战!这局你输定了!白菜,和本王交易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菜,你的同僚设计你,要置你于死地。你的父亲抛弃你,弃你与危局。你所牺牲拼命救助的士兵舍弃你。你留在这中原有何意义!本王很欣赏你,加入我雪狼军。本王许你军权地位,荣华富贵。你若向往王权,本王娶你做侧王妃。”
“侧的?那我可不要!”
“正妃,你身份不合适!”
“正的我也不要!”
“你这是拒绝本王?”
白菜没有再回应拓跋琅,举刀朝他砍去。
赵文谦远远看见山崖上对峙的白菜一行人,拼命地朝她奔去,三丈高的高地也纵身一跃。身后追随的精兵犹豫少许,扯着藤蔓跳下再次追赶。
他快疯了!她一次次身处险境,他都没在她身边,都没有保护好她。这次,就这一次,她就在眼前,这一次一定要抓住她,保护好她。或者替她去死都可以!
“我在这!我在这!本校尉在这里!你们怎么那么慢,本校尉吃了多少天烤鸟肉,都不够塞牙缝……”
赵文谦回头看了一眼,停下来。后面的士兵紧急刹车,也差点撞上突然站住的赵文谦。
是白耀祖!他还穿着一身讨厌的白衣!
白耀祖正朝赵文谦这边拼命挥舞手臂。
赵文谦三步跨两步来到白耀祖面前,举刀朝白耀祖砍去。
一盏茶的时间,白耀祖都瘫坐在血浸透的泥土里。赵文谦早已不见踪影。
白耀祖刚站的位置,一棵碗口粗的树被拦腰砍断,正不断流着新鲜的汁液。
“你们……哪个军的?将军是谁……我岳丈是明威将军!我不会饶了你们的……”
眺望山崖的方向,白菜带领的士兵越来越少。赵文谦更加焦灼,边跑边扯了身上笨重的铠甲。
“将军!白将军她……”一名紧随其后的士兵突然停下脚步,惊慌地喊道。
赵文谦心下一紧,有些不敢抬头看去。
只见白菜飞身一跃,飞跨至距玉娥山山崖三丈宽的大涂峰峭壁上,借着刀插在峭壁上的力量苦苦撑着。该死的胡狄军又接连朝峭壁上释放利箭。
“不!白菜!”
赵文谦大吼一声,接着就消失在一众士兵的眼前。等士兵再搜寻到他的身影时,他已经在十丈之外。
风声在耳边作响,脚下已不着实地,赵文谦拼命地跑着。
对面峭壁上的白菜像一片树叶坠落裂谷。她轻飘飘的好像河堤沿小屋门前的杨树叶,秋天枯黄的杨树叶就是这样落在他眼上。
赵文谦脑子里不断闪现着白菜的笑,她总是没有声音地浅笑。白菜的哭,也是无声地只落下透亮的泪珠。鼻间好像弥漫着她身上的药草香,她总是在受伤,总是在流血。
失去过那么多次,承诺过那么多回,告诉自己要好好保护她。老天听到他的祈祷,给了他机会。她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总是抓不住她。
心脏要炸掉,喉咙好似有人死命地掐着,眼睛已经看不到周围后移的一切。
眼前的天只有碗口大小,慢慢地变成红色。
白菜有些纳闷,天为什么会是红色的呢?
当血从嘴里,鼻子里喷涌而出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血将眼睛染红了。
她觉得自己好蠢,咧嘴想笑。没人看见这满脸是血扭曲的笑,只有谷底的走兽知道这个笑有多渗人。
“好恨啊!好想化为厉鬼再到这世间走一遭!将那些人剥皮抽骨,生吞活剥嚼吃了……”
白菜坠落谷底,刚清醒过来时,只觉得有些晕。后来开始疼痛,像蚂蚁一样满布全身时,痛苦的撕心裂肺。
慢慢地却又不疼了,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越来越轻,越飘越高,飞出裂谷,飞过尸身遍布的战场,飞回了九陵。
小乞丐蹲在墙角在哭,谁又将他惹哭了?
朱宝珠端着豆糕,递给白菜,嚷嚷着让她赶紧尝一口。
杨小栓在河堤上,提溜着一只野兔子,笑着问她肥不肥。他这回赢她了。
白菜一直飞,大黄却突然出现,跟在一旁飞。一人一狗一起飞回河堤沿小院。
老杨树下袁老爹嘬着小壶茶,翻着书本。质问白菜,今日的功课为什么如此潦草!
袁慧穿着粗布围裙,从灶间出来,笑着让爷孙俩赶快洗手吃饭。边说今日咱们吃白菜爱吃的红烧鱼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