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内忧外患
是夜，寒风凛冽，旗帜被吹的唰唰作响。
敌军不知何时会追上来。寒风大作的夜里，一堆取暖的火也不能点。士兵们挤成一团想要互相取暖，可触碰到冰凉的盔甲只会让人感觉更冷，又不由地互相远离几分。
白菜环视着自己的部下，每张年轻的脸上都带着血，露出惨烈厮杀后的疲惫与沉默。
片刻后，转身钻进简易的帐篷。四处漏进来的风，将油灯吹得欲燃欲灭，火光忽明忽暗，晃得人眼花。
盯着箱子上摊开的作战地图，白菜的眉头又紧上一分。
不知为何，此次军令下达的异常仓促。刚从战场上搏杀下来的士兵，一刻也没来的及休息，就被匆忙调离主队伍单独作战。
临行前配发的作战图也极其粗糙，甚至多处标识错误。导致白菜的袁家军多次行错路线，极大地消耗原本就疲惫的战士们。
而此次的敌军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将地势要险运用的十分巧妙，还极其狡猾，多次设计偷袭白菜的军队。
袁家军处处被动，接连被偷袭成功，队伍伤亡惨重。
眉头逐渐拧成一个疙瘩，紧咬的牙关将太阳穴牵引地隐隐作痛。肩上的伤口突然崩裂开，顿时鲜血将绷带浸透，又渗出染在军服上。
白菜脱下外衫，正欲解开里衣换掉绷带。
“报，将军！”
听到士兵来报，又将外衫快速穿上，走出帐篷。
“可是援军到了？”
“回将军，是新俘虏的敌军，自尽死了！”
“可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并未问出，那三人皆服毒自尽！”
“服毒？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依军规，抓住俘虏，不应先搜身吗？”
“属下未来得及……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
看着面前大半个脑袋都被绷带包裹着的士兵，白菜挥挥手。
“罢了，事发紧急，你也分身乏术。去温军医那，把伤口好好包扎下！”
接连五日，白菜带领着一众伤兵残将，且战且退，一路退至青川一带。
“报，前方十里地有我军援军，正朝这边赶来。”
前方侦察兵快速穿过伤员，来到队尾断后的白菜面前汇报道。
听到此消息的将士皆欢欣鼓舞，连连高呼有救。白菜一直紧绷的精神，也稍稍缓和些，头也没有那么痛了。
“各军原地休整！注意隐蔽，等待援军支援补给！”
士兵们欢喜万分。
连日来东躲西藏，干粮也断了三日。一路上士兵们啃树皮嚼野草充饥，若是活捉到一只老鼠活剥生吃都是改善伙食。此刻大家迫切地想生火做饭，吃口热乎的。
队伍原地等待半个时辰，也没见到援军的影子，小部分士兵逐渐开始躁动。
白菜见状，正欲起身到前面查看。侦察兵又小跑过来。
“报，援军距我军五里地时，绕至我军右侧，直奔敌方阵地去了。”
听闻此事，白菜一时没想不明白援军是何意。
一旁的士兵开始纷纷小声议论。
“不是来支援我们的吗？”
“这上头是什么意思？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
“这是打算碗里插筷子，捡漏呢？”
白菜一言未发，快速爬至一旁的高树冠上，举起竹筒瞭望敌军方向。
“可知此次带军的将领是谁？他带了多少兵？”
白菜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将竹筒收进腰间，不悦地问道。
“属下不知！当时距程太远，尘土又大，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后来他们一头扎进树林，就更点不清楚人数……”
正说话间，裴虎引着一小个子挤过来，朝白菜努了努嘴。
“将军，这是援军派来跑腿传话的。”
“见过白将军，小的是……”
“哪位将领带队？有多少精兵？为何不先与我军汇合？我们的伤兵急需医药！两军也没有互通军情，为何贸然带兵进入敌方阵地？”
白菜怒气难平，打断小个子的废话，一连四问，质问道。
小个子扑通跪在白菜面前，有些瑟瑟发抖。
“回将军，是武勇校尉，奉命带领三万士兵前来救援……”
“就三万！那你们还敢直捣敌军老窝！你们这是找死！想死也别拉上我们……”
一旁的裴虎顿时暴躁如雷，挥着大拳头，朝那小个子怒吼道。
小个子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拳头，在脸上舞动，直接软成一摊烂泥，抱着脑袋跪在地上不动，装死。
见状，白菜不禁怀疑这三万士兵的战斗力！烦躁地抬手，示意周青拦住愤怒的裴虎。
周青立马上前捂住裴虎的嘴，将他按在树上不能动弹。
“事态紧急！我没空搭理你，你起来好好说话。”
小个子暗暗叫苦，原本以为自己运气好，讨了两军跑腿的差事，就不用上战场弄丢小命。结果这一群人比那边的敌军还活阎王，真不如上战场装死尸来的轻省。命苦啊！
“回，回将军，武勇校尉说敌军一直未直接围剿你们，一定是敌军又伤又乏元气大伤。而我们援军不同，此时正是战斗力最强劲的时候。若此时偷袭敌军，到时定能大获全胜，一并将他们胡狄王子给生擒回朝。届时大家都能升官领赏金……”
“我呸！他娘的蠢货！这是哪个娘胎里脑仁没长全乎的校尉!”
周青蹦到小个子面前跳脚怒骂道，全然忘记此时大伙正在躲藏隐蔽。
听到小个子的话，白菜也是无语到极致，深感虚脱无力。将胸腔中郁结的气吐出后，沉默地坐下来双手抱头。
幼年时在九陵县居住，面对袁慧与白耀祖之间的纠葛不休，年幼的白菜时常有这种无力感。
但是，自从十四岁那年大闹一场，从九陵县逃离出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此时，早已长大的白菜又深深地感受到这种极致的无力感。之所以没有阻拦周青的咆哮，是因为他骂的话，也正是白菜想要破口大骂的。
“但凡吃点猪脑把那没全乎的脑瓜子补一补，也不至于这么蠢！你家那缺脑仁的校尉也不想想，我们堂堂袁家军，五皇子最器重的精锐军队，都和这王子打个平局！你家校尉凭什么抓他！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你们就一群送粮草的虾兵蟹将！还妄想抓敌军王子……”
一旁的裴虎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钉在树上一动不动。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样的战友周青。周青一向文绉绉的，一股子书生的酸臭味。
周青终于骂累了，停下来大口喘气。白菜这才松手，抬头出声问道。
“你家，那什么武，武什么的校尉是哪路神仙！这八苍岭一带的大兵小将我都知晓一二。这个无用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回将军，是武勇校尉！他不常带兵作战，所以您没听过他的名号……”
“我……他大爷的！还是个菜头芽！嫩出水的……”
裴虎大呼，随即痛苦地捂上双眼，他不想再看见这乱糟糟的世间。
小个子已经完全适应眼前这几个人的喜怒无常，此时十分坦然淡定，问一句答一问。
“说起这武勇校尉，和将军可能有些渊源呢！”小个子谄媚地上前攀关系。“他也姓白，和白将军同姓。这说不准，祖上会是什么远房旁支的亲戚……”
“不扯那狗屁没用的！说重点！”
一路腥风血雨独自杀出条生路的白菜，最是不屑这种攀附谄媚，粗鲁地打断小个子。
小个子讪讪退回去，继续讲道：“是九陵县的白耀祖，白校尉。他的岳丈可厉害了，乃是顶顶有名的明威将军，唐将军。此次带领士兵也都是九陵一带入征的，个个年轻机灵，身强体壮。”
白菜不由失声苦笑，而后又将脑袋抱起来，半晌没有抬头。
“咋了？将军咋回事？”
和小个子一样不知情的裴虎，瞪着无辜的大眼，天真无邪地问道。
周青一脸嫌弃，将这傻子拉到一旁，掩耳低语了一番。
“什么？我滴个娘嘞！她……爹！那个武勇是咱，将军她爹！我滴个乖乖……”
“你小点声！真想把你这张嘴给缝上……”
难怪挑小个子跑腿，确实是个机灵有眼力劲的，最起码比裴虎有眼力。立刻从二人对话中，明白其中关键。
“哎呦，小的看人挺准的！原来是父女俩啊，这是自家人啦！那更亲了去！俗话说的好，上阵父女兵……”
周青跳起来将聒噪的小个子一脚踹在地上，提起后衣领子将他拖甩到一旁的土沟里。
裴虎跳到周青面前，贱兮兮盯着他的脸，神秘兮兮地笑道：“青青，你知道吗？刚刚你把将军她家祖宗三代都骂了一遍……”
眼神迷离片刻，周青的脸色由黑转红再到青。
不知道的还以为军师周青又蘑菇中毒了。
周青抬脚就将裴虎也踹进土沟里，砸的小个子哼唧直叫唤。
一炷香之后，白菜站起来直视前方，神情冷漠地说道：“既然白校尉想要立功，那我们也不能没眼力劲，阻拦人家的前程。我这一众伤兵残将的，就不去凑热闹了。众将听令，继续往西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