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二天,李武被提出去的时候,眼睛底下一片乌青,脸色惨白,活像一具尸体,要是他躺着不动,看见的人十有八九会这么以为。
莫署长坐在椅子里,略微抬起了眼皮看看李武这副鬼样子,和林城相视一笑。
李武被绑在刑架上,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只有那双眼睛,看着莫署长的时候泛起了光,似乎看见了希望。
一被绑上刑架,李武就胆战心惊地双腿直打哆嗦,他叫嚷着:“长官,长官饶命啊,小的是被冤枉的,那些浑话,是小的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看来他也没打算装糊涂,和咱们兜圈子,”莫署长对着林城笑着说,然后转过脸来看李武,“你既然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就老老实实地说说你杀害吴氏的起因与经过,我们既不用大刑伺候,省些时间功夫,你也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两全其美的事,你应当乐意。”
李武带着哭腔说:“长官,大老爷,那些话真是小人信口胡诌的,您是青天大老爷,当世包青天,可千万不能听旁人胡吣啊,吴氏是小人的老婆,小人怎么会杀她呢,小人爱赌不假,可向来胆子小的很,连杀只鸡都不敢,又怎么敢杀人呢,还请大老爷明鉴,还小人公道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莫署长瞥着李武骂了句,站起来说:“林城,这里交给你了,回头把口供如实记录交给我就行了,我没这闲功夫搁这儿听他瞎叫唤。”
林城应着,恭恭敬敬地把莫署长送出去,才又转身进来。
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根鞭子,用手捻着慢慢走近李武,他还没动手就看见李武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他不禁怀疑胆小至此的人,当真有胆量去杀人吗?
他和莫署长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吴氏失踪,林城和李武打过几次照面,就是个懦弱胆小的莽夫,丝毫没有心机,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人的。
莫署长不过笑笑,他说:“你破了这么多案子,理应知道动机,物证,人证都是破案的关键所在,要是只凭感觉,抓人是毫不费力的,只是这样一来,十有八九是起冤案,没什么用,既然东方靖把这个鱼饵抛出来,那他与吴氏被杀案绝逃不脱干系,仔细审审,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有莫署长这话在前,就算林城是破案的好手,也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只得中规中矩地按流程审问李武。
兴许真如莫署长所说,能有什么收获。
事实证明,莫署长是对的,林城刚打了几鞭子,李武就扛不住吐了口了。
李武本就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又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别说林城动刑了,就是把他在牢里再关上个两三天他也会和盘托出。
林城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叫人把他拖回牢房,自己则拿着那份口供去找莫署长了。
莫署长听见敲门声,就知道审讯有了结果,把人叫进来之时,他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屁股挪到会客区。
从林城手里接过李武的口供,让林城在旁边坐下来后,他笑呵呵道:“看他胆小如鼠的样子,应是没有藏私。”
“为了赌资下手杀害自己的老婆,还抛尸河中,他也真是够狼心狗肺的,还是署长英明,料事于先,不然我就要被他胆小的样子给蒙蔽了,”林城愤慨的同时还不忘拍一通莫署长的马屁。
“人不可貌相,看着软弱无能不会杀人的人,不代表就不杀人”莫署长从那张口供上抬起双眼说道,“他说是叶云龙指使他这么做的,并许他大笔银钱,后又让他打捞尸体扔在山坡,应该可信,至于嫁祸褚南风一事他尽管不知内情,却跟我们推测的如出一辙,这一点你怎么看?”
“他起先并不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只是捡到了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一枚金片,并欲以此来要挟那人不断地给他银钱,他以金片为线索悄悄打听出叶云龙的身份,并实施勒索一事,这一点我认为很有蹊跷,”林城如是说。
“的确如此,凭李武的城府,根本想不到用金片去暗中调查叶云龙的身份,”莫署长眯缝着眼睛说,“要说他把金片典当,兑换成银钱去赌更能说的通。”
林城点头,很是认同莫署长这句话,“想必这是东方靖把叶云龙牵扯进来的由头。”
“管他什么由头,李武这么说了,咱们信他就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没兴趣,”莫署长态度冷淡,全无人情,“他有没有说金片的下落,这才是重点。”
“我已经让兄弟们按他说的地方去取了,他说的金片,不出意外当是叶家的虎头片,不难辨识,”林城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这件案子的细枝末节,想要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属实不易,即使没有和叶云龙打过交道,他也知道,叶云龙和叶云虎不一样,他是个狠角色,想要扳倒这样的人物,难如登天。
这一点他能想到,东方靖自然也想得到,他好奇的是东方靖有什么样的后手,能够彻底把叶云龙打垮。
莫署长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叶家的虎头金片背后都刻有名字,你去盯着,等兄弟们回来,看是不是虎头金片,若果然是叶云龙所有,立即把叶云龙缉捕过来,不需再另行来问我的意思了。”
“立即缉捕?”林城有些诧异,缉捕的意思是不留任何余地的,这和往日里莫署长的作风有很大的不同。
“东方靖把这一局做成这样,你觉得叶云龙还有翻身的机会吗?”莫署长一双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如果我们不早早表明立场,就东方靖那记仇的性子,下一个恐怕就要拿我们开刀了。”
林城微微皱眉,迟疑道:“署长认为东方靖有这么大的能量,敢动我们警署吗?”
莫署长冷笑道:“杨县长已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孙三爷也不愿与其为敌,他又光明正大的和关子明成了生意上的伙伴,加上里头褚南风的关系,我们先前和关子明他们的那些事你觉得东方靖会不知道?要是他拿这件事做文章,就够咱们喝一壶了,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顺平就是他东方靖当家,谁也不敢跟他唱反调,我们再不抓着这个机会向他卖个好,他迟早都要收拾咱。”
说完,莫署长斜着林城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要看我的意思?”
林城不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因为里头有他和褚南风的过节,他怕莫署长向东方靖示好,要把自己也一起卖了,所以最后想要再探探莫署长的口风。
“我哪敢呢,”林城堆起笑脸说,“我就是没想到东方靖回来不足一年,就把顺平收入囊中,他要是掌控了整个顺平,以后咱们就再没翻身的机会了。”
“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东方靖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蠢到不知树敌太多于自己无益的道理,”莫署长怎会不知林城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你也不用多思,你和褚南风的那点儿恩怨,想必不会看在他们眼里,杨县长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林城被看出心思,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也就没说。
半晌,他才说:“我去盯着兄弟们干活,争取早些时候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这才是聪明的好小伙子,去吧。”
林城走后,莫署长才阴沉着脸色,站在窗前打开窗户,透了口气,嘴里骂了句“他娘的”。
莫署长任顺平的署长也有近二十年了,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儿野心呢,往上爬,倒不如在顺平县城当个土皇帝,东西两家斗的如火如荼,他本想坐收渔利,没想到一直也没寻着合适的机会,拉拢的杨县长又是个不中用的,所以一拖再拖,等到东方靖回来,他的土皇帝梦才算破灭。
这就是所谓的能力匹配不上野心吧,东方靖的存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虽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可警署到底是官制,照理说,并不比东方靖差多少,无奈自己一再被外在条件限制,没有出手的时机,说到底,也是自己无能;到了今日,大局已定,除了接受,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出路了。
他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又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就像他对林城说的,东方靖把顺平县城内有权势的老几位都斗倒了,自己又算什么呢。
莫署长攥着拳头,即便心有不甘也已无可奈何,不如顺应时势,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如此这般自我安抚了一回,莫署长才慢慢松开紧咬着的牙根和握着的拳头。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并带回了李武说的那块虎头金片,确如莫署长的猜测,虎头背面,刻着叶云龙的名字。
看见这样明显的物证,莫署长不由得会心一笑,“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嗯?”林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之前抓褚南风时的凭据是什么了?”
林城顿作恍然大悟状,“是那只虫茧,而这回虎头金片又直指叶云龙,看样子,东方靖是要为褚南风报仇的同时,铲除异己,把他置于死地啊。”
莫署长诡谲一笑,“咱也不能闲着,去把叶云龙抓来,连夜审问,早早结案,也好了了咱们一桩心事。”
林城答应着出去,傍晚时分,他亲自把叶云龙抓进了警署的监牢里。
莫署长不打算和叶云龙玩对付李武的那个游戏,外头流传着许多关于叶云龙是如何用手段夺取叶家掌家人之位的传闻,即便不能尽信,但也不能不信,不管事实怎样,叶云龙能排除万难,掌住叶家当家人的位子,又安抚住商会里的那些老家伙,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而且,当初吴氏一事矛头直指褚南风,若此事当真是叶云龙在背后操纵的,那他就不会是大家眼中那个与世无争的富家少爷,而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狡猾已极的狐狸,牢房里的那些把戏吓不住他。
莫署长决定速战速决,等林城把人绑在了审讯室,他也跟着过去了。
叶云龙从几次派人去请杨县长喝茶被拒,他就知道,杨县长已然倒戈,就算没有公然与自己作对,也再不会为自己所用了。
他盘算了一回,他已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仍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筹划了好几年,才赚到的今日的成果。
哪怕阿聪不止一次的劝他早作打算,他也听不进去,因为除了叶家的宅子和商会里的生意,他一无所有,走,又能走去哪里呢。
就在他还在想法设法,意欲扭转此刻的局势的时候,林城上门来拿人了。
林城毫不客气的态度,让他的心慢慢下沉,莫署长做事这样不计后果,如果不是切实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那就是想拿自己献祭,讨好东方靖,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一次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他泰然自若地跟着林城他们进了警署的审讯室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云龙似乎不信上天对他会如此狠心。
叶云虎只因出身好,就众星捧月一样的在众人的宠爱底下长大,而自己则犹如浮萍,孤苦伶仃,拼尽全力,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一直想要逆天改命来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