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褚南风把府里相应事宜都处理妥当之后,才往留芳园来。
园门没关,他略显惊讶地左右张望了几眼,正欲开口唤人,阿骏已叫了声“褚管家”。
“我看园门今日怎的没关,平日里这会儿不都上了闩了么?”褚南风瞧见阿骏急火火地跑过来,问了问他。
“褚管家这是明知故问,若不是等你,可不上闩了,”阿骏摆着手,朝里努嘴,“少爷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快去瞧瞧。”
褚南风疑问道:“今儿年夜饭吃的不高兴?”
“不是,我起初也以为这年夜饭不会顺顺当当地吃完,没想到一顿饭吃下来相当顺利,虽然大少爷话少了些,可老爷的面子也还是给的,还破天荒的给老爷敬了杯酒,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老爷自己。”
“既然一切都好,那这又是谁惹了他?”
阿骏摇头,“不知道,大少爷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脸色就不好了,不过年夜饭上也没发作,回来之后才发作的。”
两人说着已到了门前,阿骏还眼疾手快的帮褚南风开了扇门。
褚南风进去瞧见东方靖坐在桌前,正在桌子上摆弄着一只茶杯,两眼木呆,嘴角微沉,可不是心情不好了。
他走过去,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哪个丫头小厮惹了你的不快,告诉我,我这就把人撵出去。”
东方靖斜着褚南风,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来到褚南风的身后,把他抱住,下巴枕在褚南风的肩上,细细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都是厨娘和丫头身上的味道,不是说是我的人吗,怎么任由那些人围着你,接近你?”
褚南风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原来东方靖年夜饭上中途离席是来寻自己的,正看到那一幕,他扬起唇角,刚想打趣东方靖一番,没想到脖子上忽然一阵温热带着刺痛让他猝不及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东方靖用力咬住褚南风的脖子,直到血腥味充满了口腔,他才慢慢松口,这期间褚南风没有大叫,也没有把他推开。
褚南风转身,看着东方靖嘴角的血渍,用衣袖轻轻帮他拭去,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你这股醋意来的可真莫名其妙,说到底也是她们围着我,你要是恼,也该找她们,怎的就冲我来了。”
“我曾和你说过我的就是我的,别人都不许碰,”东方靖剑眉倒竖,眼睛里发着狠,嘴巴和脸颊都紧紧绷着,“你也说了,你是我的人,就应该时刻记着,不让别人靠近,我不找她们麻烦,是因为她们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根本不值得我上心,既不上心,又恼她们作什么,你才是罪魁祸首。”
东方靖的这种思维逻辑虽然吊诡,但褚南风也并不排斥,依旧含着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听了这话,东方靖的神情才微微和缓,也注意到了褚南风的脖子被他咬的血肉模糊,不禁心疼:“我帮你包扎一下”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传来阿骏的声音:“褚管家,外面有个人说李婶叫他来找你,说是你妹妹不见了。”
褚南风一听,立马撇开东方靖的手,就往外跑,东方靖先是一愣,微微皱了皱眉,也随后跟了出去,又吩咐阿骏:“叫上府里现有的男丁都出去帮褚管家找妹妹,今晚出去的都有辛苦费,找到人的,另有重赏。”
阿骏听罢赶忙去叫上人手,东方靖则跟在褚南风的身后快步跑着,东方靖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独自出去闯荡几年,身体也格外结实,竟也能跟上褚南风的脚步。
两人在深夜里跑了半天,终于到了褚南风家,好在今晚守岁,家家灯火通明,否则夜间疾跑,这一路上跑摔几个跟头是在所难免的。
褚南风一把拉过李婶,责问她:“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褚英吗,怎么就不小心让她一个人出去了。”
李婶通红着脸,身上一股酒臭味儿,显然是喝了不少,当她意识到褚英跑出去时,酒就吓醒了一半,慌忙找人去把褚南风叫回来。
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挡住了嘴巴,以为这样能挡得住酒气,“我,我就一个不妨,谁知这丫头脑子不灵光,腿脚倒利索”说着说着她立时察觉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
褚南风又气又急,一拳挥过去,却被东方靖抓住了他的手,东方靖冲他轻轻摇头,又扭头对李婶说:“你因为贪酒把人弄丢了,现在还敢狡辩,人没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了你这条老命,还不快滚。”
李婶听闻,吓得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别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东方靖慢慢把褚南风紧握的手摊开来,“这种丑陋的事交给我来做,你只管温暖纯良便可。”
褚南风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东方靖的视线,“温暖纯良?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被东方靖一把拉住:“我已经叫府里的人去找了,人多力量大,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就不要去瞎折腾了,这么晚了,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褚南风刚要说话,听到屋子力传来阵阵呼唤,他忙到屋子里,东方靖没有进去,只在院子里站着,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屋子,而是一间牢笼,一间足以束缚褚南风的牢笼,他不但不喜,还厌恶非常。
很快他隐约听到褚南风安慰的话语,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他卧病在床的母亲。
东方靖本来还怕自己劝不了褚南风,现在好了,被他母亲绊在了屋里,他这会儿才细细打量着这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却很整洁干净,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规整的很好,母亲卧病,妹妹疯癫,想来这都是褚南风一个人做的,他既把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收拾的井井有条,又能把府里上下管理地妥妥当当,东方靖感慨他家老头子是撞了什么大运,捡到这样一块宝。
他正四下闲看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想必人是找到了,不过听这声音想必过程并不愉快。
果然,很快看到阿骏抱着浑身湿透的褚英进来,东方靖连忙上前查看,“怎么样,还活着吗?”
“这丫头也够虎的,这么冷的天都敢往河里跳,当真是不想活了,”阿骏点点头,望了眼正昏迷着的褚英,“亏着我们发现及时,不然这会儿就被阎王爷收走了。”
“快把人送进屋里,”东方靖吩咐着,又回头叫人去请了大夫,差了另一个去附近找个婆子来,院子里人是多,不过都是些糙老爷们儿,到底男女有别,还是请个婆子来看顾比较稳妥。
这时阿骏出来了,看着他这一身也湿漉漉的,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赶快回去换身衣裳,不然丫头的命回来了,你的可就要丢了。”
阿骏遂带着跟来的人回去了,不多时,请大夫和请婆子的人也回来了,东方靖一样把他们打发走,和褚南风还有大夫三人等在外面,让婆子进去侍弄。
很快里面传来叫喊声,只听褚英喊道:“别碰我,别碰我,走开,走开”而婆子则口口声声唤着:“姑娘,姑娘”
褚南风赶忙打开门,和褚英撞个满怀,他知道褚英当初被□□的后遗症还在,是不容许生人靠近她的,更别说替她换衣服,只是刚才她还在昏迷,没想到醒的这么快,好在湿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中衣,他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妹妹的身上。
“好了,好了,褚英,没事了,没事了,哥在这儿啊,”褚南风抱着褚英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褚英用力挣开褚南风的怀抱,连身上的衣服也掉落下来,她捶打着褚南风,哭嚷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死,你让我死”
褚南风心里眼里只有疼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褚英厮打他。
可东方靖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抓住褚英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开,又把褚南风往边上推了一把,紧接着他掐住褚英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她:“你当真想死吗,你哥经常不在家,你想死的话,方法何止百种,你这样折腾不过是把你所遭受的痛苦都怪罪到你哥头上,你以为你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你哥导致的,我想比起殷富你或许更恨你哥,所以才这般反反复复地折磨他,但凡他想偷半日的清闲,你也绝不会让他如愿,你肯定在想,凭什么只有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安稳度日,于是你编排了这出跳河的大戏,我派出去的人其实不多,但他们仍然很快就找到你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根本是在河边等人来找你,听到有人来你才跳下去的,我说的没错吧。”
原本还在挣扎的褚英,听到东方靖这些话终于不再挣扎了,她垂下双手,任凭东方靖掐住她的脖子,两脚缓缓地离地,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唇角却在微微上扬。
“既然你这么想死,不如就由我送你一程吧,”东方靖把人越提越高,眼瞧着褚英的脸色变了,脚尖也离开了地面,东方靖仍没有松手的意思。
“快把她放下来,你再这样她真的会死,”褚南风上来抓东方靖的手。
可东方靖并不打算放手,“她不死,你就永远没办法过自己的人生,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活着也是个祸害,不如今天我就帮你永绝后患。”
“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东方靖,”褚南风大喊着,用力挡开东方靖的手,又把他撞到一旁,他扶着急喘咳嗽的褚英,道:“你算什么,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她是我褚南风的妹妹,不管怎么样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被褚南风这么一撞,东方靖也不生气,拍了拍手,“随便你好了,左右这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插的哪门子的嘴,走了。”
褚南风望着东方靖离开,忙唤在一旁看呆了的大夫,这大夫行医救人几十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东方靖刚才的神色情形,确实是要杀人的,大夫愣了半日,直到东方靖走了还仍心有余悸。
但这不影响他的专业性,他简单地给褚英检查了一番,说是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再开副安神定心,驱寒祛湿的药也就好了。
褚南风把大夫送出去,回来给褚英盖好被褥,又去看他母亲,解释了一回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听说一切无碍,母亲才算安心。
他又回到褚英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轻轻道了句“谢谢你还活着”,话语刚落,一滴泪悄然落在了褚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