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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情意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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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下了几场寒雨。雨过之后,翌日拂晓之时,早春悄然来至。

    花朝心心念念的院子里那株桃树终于开了花。

    桃花又与寒梅不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将心事寄托在锦簇的桃花之中,小心折下几枝插进了木瓶内。白日又下了一场雨,将那桃木枝淋成墨黑色,墨黑的枝条上沾长了数朵粉红的花瓣,清新中藏着几分妖娆,雅致中泛着一丝魅惑。

    已是入夜,花朝手捧花瓶,见师尊房间中微光徐徐,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无以言说的情绪,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开了门迈了进去。

    她从未在他入定时擅自进去过他的房间。此时放轻脚步,微屏呼吸,将那瓶桃花枝放在了师尊坐塌旁的桌面上。

    她起初用余光去瞄那人,见他合眸闭气,神情泰然,似是入睡一般,才大着胆子拿正眼去细细瞧他。她观他鹤发飘扬,周身仙气伴着焚香萦绕,俯身轻唤道:“师尊。”

    没有动静。

    她开始用眼神去细细去瞄绘他的剑眉,他静阖的双眼,顺着那道鼻梁滑向他的上唇瓣

    她双手撑榻,悄悄俯身过去那人盘腿坐着,她压下双肩,犹如钻进他的怀里,将脸缓缓凑过去,凑得极近,近得她已能细细观得他皮肤的纹路,感受到他沉稳缓慢的呼吸。

    面前那人呼吸一窒,她却并未发现。

    她屏气闭眸,仰头就要贴上他的唇

    忽然一道冷意袭来,她蓦地睁眼,脸色顿时白了下来。

    那人一双星眸不知何时睁开,眸中一片冷色,威厉凛然地看着自己。

    他唇瓣轻启,喝道:“放肆!”

    她慌忙从榻上退下,撞到身旁桌上的桃花瓶,瓶子啪嗒一声撞摔在地上,散了一地的桃花枝。

    她慌乱跪在地上,俯身叩首道:“师尊,弟子失礼!弟子失礼!”

    榻上那人甩袖站起,浑身散出凌冽之气,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辞色俱厉道:“为师待你,比之待你那几位师兄算是多有纵容,却是让你生出了这般心思?!”

    她的脸色已经惨白,被吓得六神无主,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不断扣头道:“弟子弟子一时鬼迷心窍冒犯师尊,弟子失敬!弟子该死!万望师尊恕罪!”

    扶微长叹一声,他知她上世的心思,本以为这一世自己刻意避免与她面对面相处结果会不一样,不想最终竟还是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清承,耽情于妖女最终落得个身死魂散的下场。如今她竟然动情到自己身上!他愈想愈气,一阵失望涌上心头,合眸并不看她,背过身冷道:“出去。”

    花朝惶恐万状,惊慌失措地起身退出房门,方一踏出,身后屋门嘭地紧紧闭上。

    花朝背部一怔,惊愕失色,又转身朝屋门正跪下来,潸然泪下不住唤道:“师尊,弟子知错了,师尊,求您饶恕弟子一次”

    是了,她早就明白,那份暗自欣喜的甜蜜到头来终会反噬。可她控制不住,她控制不住那份甜蜜的滋长,长到有一天当她恍然反应过来时,已经泛滥成一片渊崖。那渊崖愈来愈深,也愈来愈见不得光,仿佛但凡被光透进时便会纵起大火,将自己焚炬得连骨头都不剩。

    院子内寒冬的霜雪还未散尽,席卷着夜风狂吹而至。花朝跪在外面瑟瑟发抖,声嘶力竭地连哭了数个时辰,喉咙已经哭哑,面上早已麻木无泪。而屋内之人正坐在榻上,静听着她的哭泣,淡漠无语,冷色寒面。

    院中桃花没开几日,却一夜落尽

    晨曦自东方而出,但听得面前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开,从内走出一人。

    花朝猛然惊醒,抬头见到依旧一脸淡漠的师尊,忙跪过去磕头道:“师尊,弟子知错了,师尊,求您饶恕弟子。”

    扶微俯看她,冷道:“自今日起,为师搬回玄竹苑住。你自留在此处守孝,什么时候想通了,为师什么时候来接你。”

    花朝大惊,猛地跪爬过去扯住他的衣摆激动摇头道:“不要走!师尊,求您不要留我一人!我想陪着您,我想一直守在您身边!”

    “你简直执迷不悟!”扶微轻喝一声,一甩袖挣开她扯衣摆的手,背手踏至院子中。

    他侧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合眸重叹了一口气,化作一道剑气转眼消失在天际。

    “师尊!”花朝嘶哑着声大叫着起身欲追,却因双膝跪了一夜痛得一软跌在地上只能怔怔地看着师尊的身影远远消失不见了。

    最初一周,她几乎没日没夜地哭,连夜连夜地失眠,痛不欲生几欲寻死。最后浑浑噩噩冒着夜色从院中跑到芦河畔阿爹的墓碑前,依偎着阿爹的墓碑才得以浅浅睡去。

    如此过了一周,她再也哭不出来了,欲哭无泪。她开始陷入一阵迷茫中,白日里坐在院中桃树下盯着师尊的房间怔怔发呆,等日升看月落,春风起后夏风又至,秋风飒飒吹散落叶,迎来东风漫夹寒雪而下。

    有时候清高师兄从远处带来礼物看她,有时候小笑也抽空过来陪她几天,也有很多次,他俩是一起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和扶微仙尊怎么了,为何一夜之间竟闹出了如此大的矛盾?甚至尊上还气得回了玄竹苑。

    清高不敢问师尊,在花朝这里也问不出所以然。只得偶尔抽空过来陪她默默坐几分钟。小笑急在心中,每每拍着清高的脑袋急道:“她究竟怎么惹你师尊了?”

    清高摇头道:“她只说自己‘大逆不道’,其他一概不提。”

    “大逆不道?她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姬嫦笑道:“莫不是向你师尊动手了?”

    清高轻轻回拍了拍她脑袋道:“胡说八道。小师妹怎么可能和师尊动手。”

    “那不就是了?”

    两人急着,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这般一年过去。师尊再没有出现过。

    花朝的生活仿佛恢复了十六岁那年阿爹逝去后自己孤身一人那段时间的规律。每日辰时而起,戌时而睡。爬山摘药,炼铁卖剑,三日跪拜一次阿爹,扫墓烧纸,从不间断。她也会春摘桃枝冬插红梅,只不过都用来装饰了自己的房间和院子。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清寂冷淡。她不再练功修术,每日做完一系列家务后便大开院门,坐在门口看来往行人、落叶尘土。

    所谓修仙得道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虚妄,当初只因为用心去学,无外乎是想要顺应师尊的心意,迎合他的喜好罢了。如今师尊早已不在,她倒不必在修仙练功上浪费时间,只每日坐在院门口,面无表情地听风观雨,望日赏月,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日,她坐在院门外发呆,见两个行脚村夫装扮的男人流连在院外,时不时偷瞄她一眼,又伸着脖子向院子里探头,其中一男子上前问她道:“姑娘,敢为这个院子可是那剑仙住的地方?”

    花朝淡道:“曾有一仙,如今已归山去。”

    “哎!”另一男子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叹道:“早知道早些时候来了,如今肯定找不到了。”

    先前那男子道:“此处无仙,那就去其他地方找找。”

    后那男子道:“还找?还找?咱都出来半年了,咱古滇国的国民恐怕都被那妖给吃得干净了!”

    “莫胡咧咧,一天天的竟说瞎话胡咧咧。”

    “怎地就胡咧咧了,那妖怪那般子吓人,请不到仙,哪个普通除魔师打得过它?咱请回去的好几个除魔师都被吃了。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厉害,号称什么奉天行派的,不也被吃得只剩一个头了!”

    花朝听得两人走远后的几声议论,从发愣中惊醒。

    “奉天行派?”“被吃得只剩一个头”

    花朝恍惚记起两年前那个除魔师,他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说:“奉天行目前只有老子一个人,老子是奉天行的创始人。”

    他说:“被妖魔吃掉,那本就是我除魔师们的归宿。”

    他还伸手邀请她说:“丫头,要不跟我走吧!人生短短一瞬,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跟着我做个浪人,游荡四海降妖除魔,救世济民壮大我奉天行。

    后来她是怎么回的?

    哦,记起来了。她摇了摇头,笑着说自己要陪着师尊,余生都要陪着师尊。

    呵!她蓦地嗤笑一声,想起自己这个回答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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