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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冰释前嫌乐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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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在午时前,卢楞伽就将苏一瞐的那份版图临摹完毕。完了之后,将那些牛皮纸又打乱顺序,将他们一一装进盒子里,又放回原来的位置。之后,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准备申时子奇前来接他。

    中午外面那人来送饭的时候,卢楞伽叫住了她,让她说与陈师太未末来看门,自己的事已经忙完了。那人应声而去,卢楞伽又忙活了一会,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天冷阁的门这才打开了。

    陈师太正在房间诵经,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一是她的弟子。问她什么事,弟子说是天冷阁的人已经忙完了,准备今日离开,说是未末给他打开天冷阁。陈师太摆了摆手,说是知道了,未时刚过,就来打开天冷阁。不过,刚打开门,里面的景象确实吓了她一大跳。

    刚打开门,就见一只“猴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小憩。不对啊!天冷阁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猴子?再看它还穿的衣裳,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只见桌上那人头发乱七八糟,而且还沾染了很多灰尘。再看一身袍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袖子破的都能扇风。那样子,跟外面那些逃难的流民差不多,甚至比起那些乞丐还不如。

    卢楞伽听见门打开了,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见旁面有人窃窃私语时,这才急忙转身。这不转身不打紧,一转身下来,吓得双方都连连后退几步。看见跟陈师太一同进来了三个人,三人都惊恐的看着自己。卢楞伽原本以为陈师太只是命人开门,然后自己随时离去即可,没想到还有人进来了。

    陈师太不敢相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后,这才肯定眼前这人就是卢大师。一月前谦谦君子的样子还在昨日,今日一看,实在想不出为了作一幅画会落魄到如此境地。这哪像是来作画的,分明是来逃荒的。

    “陈师傅,怎么?一个月不见,不认识卢某了?”卢楞伽笑着说道。他还以为自己这是谦虚有礼,在陈师太眼里,这跟猴子作揖有什么区别?实在滑稽的很。

    “不是!卢大师,你怎么在天冷阁找幅画?搞得自己跟乞丐差不多。”陈师太刚说完,他就走了过来,陈师太捂着鼻子赶紧往后退。卢楞伽见她们这么躲着自己,也就抬起胳膊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

    在天冷阁这一个月里,天天穿的这身衣服,也就闻不出来。不过,再看袖子上有蛛丝,也就随手扯了扯。突然看到蛛丝上沾的老鼠屎,让他一阵恶心,差点呕吐当场。随即赶紧跑出天冷阁,到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抬眼看了看太阳,阳光有点刺眼。

    见院中有一水池,水池里有一莲台,莲台上观音慈悲为怀,正盯着池中那片片浮莲出神。卢楞伽走到池边,拨开莲叶,刚看到水里的自己,就吓得赶紧做防备状。再一想,怎么可怕都是自己,怕什么。想着,又将头伸了过去,看了一眼。手指撩开眼前的散发,看水中的自己,怎么越看越像天竺来的高僧。除了眼睛和牙齿,再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那怕穿着最为华贵的袈裟,也掩盖不住那一身脏污。

    卢楞伽赶紧捧水洗了一把脸,脸上的污渍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水里,赶紧挽起袖子,洗个痛快。陈师太见他不停的在洗脸,给徒弟耳语一番后,这才到卢楞伽跟前。

    “卢大师,你在天冷阁忙完了?”听她问话,卢楞伽赶紧甩了甩手上的水,抹了一把脸后,这才回答道。“陈师太,已经忙完了,一会子奇校尉来接。等我洗完后,就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你们就可以关上天冷阁。”卢楞伽说着,手还不停的撩开眼前滴水的头发,

    看了看时辰,子奇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来。再看了看水中的自己,摸了摸下巴乱糟糟的胡子,不禁问道。“陈师太,方不方便借你的戒刀一用,用来修剪一下胡须?”

    “卢大师才想起来用戒刀,我刚才都已经让弟子去准备了,估计快拿过来了。”陈师太笑着说道,说完就朝大殿方向看了看。这时,弟子已经捧着戒刀从大殿走出,正朝陈师太走来。那弟子到了跟前后,陈师太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卢楞伽,那弟子立马就将戒刀送到卢楞伽跟前。

    卢楞伽拿起木盘上的戒刀,刀身泛寒,朝刀刃吹了口气,还算锋利。这时,镜华庵的女弟子都已经到大殿前,看他拿着戒刀,还以为一个男人要在此剃度。那些僧人虽说已经出家,可还是妇人心态,见此纷纷啼笑不停。卢楞伽正准备拿刀到树荫下修剪一下胡须,见那些僧人都看着自己,只得道一句“得罪了”,就开始自顾自的修剪起来。陈师太见他这么说,就冲身后的那些僧人呵斥了几句,那些人见住持发火了,纷纷退去。

    胡须修剪的差不多了,这才拭去上面残留的碎发,将刀还给师太。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酸臭的很,但也不能在这镜华庵换衣服。完后,就向师太辞行,说是改日再来答谢。拿起自己的一大包东西,就往庵外走去。进来的时候,是下坡路,走起来总感觉路不平。出去的时候,背着一大包东西走上坡路,也是异常的艰难。

    这一月来,腿伤好的差不多了,结痂的血块现在已经是黑紫色,随时都有可能脱落。虽说走起路来不影响,细看一下,发现他走路的时候,还是有些微瘸。刚到山门外,就叫一人骑马飞奔而来,后面还牵着一匹马。不用想,这应该是子奇校尉无疑,不然谁会带两匹马前来呢?

    子奇刚到镜华庵,就看见卢楞伽坐在山门外的石阶上,对着他笑。因为刚才已经修理过一番,卢楞伽这会的脸还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不过这穿着就有点跟乞丐差不多。

    “卢御史,你这是从那捡的这么一件衣服,用几个馒头换的吗?”子奇上来就打趣一番,完后再下马,将苍山的缰绳递了过去。“卢御史,也不是我说,你这匹马的性子真烈。刺史府中已经没有人赶去给它喂夜草,将它放在我们军营后,这才安分了一些。”

    卢楞伽接过缰绳,抚了抚苍山的鬃毛,再拍了拍,这才将自己的东西放在马背上。骑上马后,这才向子奇问道:“子奇校尉,你昨天说什么萧刺史跟我打赌赌输了,还要还我刀?”

    子奇听后,急忙看向了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卢御史,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萧刺史早就跟你说过了。”

    “说过什么?是他和江宁刺史魏蕴夫的间隙吗?”卢楞伽问道。

    “原来御史你早就知道,那你还问我?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后来刺史给你说了什么,不过这次刺史接到江宁来信的时候,他的反应可把我们这些下属都给吓坏了。”说着,子奇留给卢楞伽比划起来,听得他也是一愣一愣的,“拿起接到江宁来信后,本来是拒之不接的,最后在来人的苦苦哀求下,这才把信打开。打开一看,脸色照片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最后更是憋成了酱紫色。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他这般难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将送信的人先请到外面,说是过会答复。”

    “那后来萧刺史是怎么回复的?怎么还让你来请我?”卢楞伽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再勾自己的好奇心,赶紧问道。

    “那人走后,萧刺史直接将信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你不知道,笑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口中还不停的碎碎念道。因为笑得喘不过气,话说不清楚,我们只是零星的听到什么卢御史、魏蕴夫、愿赌服输之类的。最后等他消停后,这才让我到镜华庵,问卢御史什么时候能出天冷阁?他愿赌服输。”子奇说道。

    听他这么说,卢楞伽大体是想到萧逸况高兴的原因了,应该是江宁刺史魏蕴夫给他写信认错了。不然,他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大,毕竟两人当时都以笔为刀,攻讦彼此。卢楞伽听后,也是快马加鞭,要赶紧到扬州,看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见卢楞伽加快速度,子奇也是快马加鞭,追他向扬州而去。

    到了刺史府,卢楞伽刚下马还没进去,就被下人给挡住了。再一看那人胯下的马匹,不就是前几天送去军营那匹嘛?怎么,这么快就被人送回来了?

    “军爷,怎么这匹马在军中也待不下去了?还用你亲自送回来,真是不该,一会进去后我好好收拾一下,给军爷你出气。”说着,那人就准备接过卢楞伽手中的缰绳,请他下马。

    见此,卢楞伽已经举起马鞭,准备抽那下人。再一看子奇来了,想到这毕竟是在萧逸况的府上,怎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今天我给萧刺史面子,就不跟你多计较了,下次你再这样对我的马,我定打的你让你母亲都认不出。哼!”完后,就将自己的马和子奇一块递给另一个下人,径直走近府中。

    到了刺史府,卢楞伽第一时间并没去找萧逸况,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房子。里面的东西还在,进去之后,卢楞伽给一人手里塞了一串通宝,让他给自己房里的浴桶打满水。那人说这会没有热水,只有温水,不知道卢楞伽介不介意。这会还管什么水热,只要不是冷水就行,说着就让那人赶紧去准备。

    不到一刻时间,那人就已经提了两桶水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人,一共将十桶水倒进浴桶里。完了之后,卢楞伽赶紧打发那几人离开,然后立马脱了精光,就泡在水中。泡在温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得到放松。一想到一个月没洗澡,卢楞伽赶紧将身上擦拭了个干净,恨不得多洗几遍。

    小半个时辰后,卢楞伽这才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袍,朝前厅走去。进去之后,见萧逸况已经和自己坐好,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就等他入席。见他进来,萧逸况二人也是急忙起身,请他入席。

    “刚停下人说卢御史回来了,想必是回去梳洗,所以就立马让人准备酒菜。这不,菜上了没多久,卢御史就来了。来,卢御史,请。”一番客套话说完,萧逸况就请他入席,旁边的子奇也做出请的手势,嘿嘿笑道。

    “萧刺史,最近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还让子奇校尉去镜华庵找我?”见他如此高兴,卢楞伽并没有将子奇告诉他的说出来,装作不知情的开口问道。

    “卢御史啊!该给你怎么说呢?说到底这事还给你有关。之前你说魏蕴夫会给我道歉,我是死活不信,现在我是彻底服了。想不到卢御史还有识人之明,仅仅通过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判断来一人的品性,真是厉害。萧某愿赌服输,这刀还你!”说着,萧逸况就将卢楞伽送给他的那把刀放在桌子上,推给了卢楞伽。

    “萧刺史,这话从何说起?怎么就愿赌服股?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你仔细说给我听听?”卢楞伽并没有接过刀,只是抬头看向他,一脸茫然的问道。

    “昨日,我收到一封来信,是江宁刺史魏蕴夫写给我的。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也跟你到扬州有关。来信语气非常诚恳,更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说不完的愧疚,表达歉意的话更是说了一大张。为了照顾他人面子,我也就不能转述给你们,只能是说卢御史的判断非常准确。最后来信说,说是江宁今年的稻米长势非常喜人,丰收有望。见此,就准备还一部分稻米过来,毕竟十万石稻米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卢御史,你上次说那江宁会还从扬州借去的稻米,也说过不一定还完,看来跟你的料想一模一样。”说着,萧逸况就举起了酒杯,敬向卢楞伽,眼里尽是崇拜之色。

    “刺史,你上次不是说扬州与江宁不共戴天吗?今天怎么换了一副样子,是不是人家把自己老婆给你送过来了?”子奇刚开始还是一脸正经的问道,结果到后面话锋一转,立马变了味道。

    “子奇,玩笑归玩笑,这句话说的有点过了。原本我对江宁那封信还持怀疑态度,最后一看个卢御史说的一模一样,所以我就觉得这魏蕴夫是真心的。毕竟,我们身为一方郡守的初心还在,就是为了黎民百姓的温饱而努力。所以我给他回了一封信,说起卢御史对我们之间矛盾的预判和对他的猜测,还请他择日到扬州来玩。”说完这话,不仅是子奇呆了,就连卢楞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不说了,我们喝酒。”子奇说着,举起酒杯敬向二人,这人这才开始吃菜。桌上有炖鸡、烧鱼、炒虾仁、蒸肉,都是江南口味,卢楞伽只是吃自己面前的那盘蔬菜。中间还放了一盆红艳艳的大螃蟹,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可是三人竟然没有一个动的。

    萧逸况动筷夹菜时,见卢楞伽还没有收起那把刀,就把刀继续往过推了推。“卢御史,我们打赌我输了,你把这刀收回吧!那次还以为是你必输无疑,这才收了你的刀,现在魏蕴夫道歉了,这把刀该还你了。”

    “啊!”卢楞伽失声叫了出来,这刀怎么可能收回呢?“萧刺史,不说你我打赌输赢的事,就你萧刺史帮我的那个忙,让我少走几万里,这都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呢?你说是与不是?子奇校尉!”说着,卢楞伽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子奇连忙说道:“对!没错!”

    不过萧逸况并没有听子奇的话,只是听到卢楞伽说他帮了自己一个少走几万里的忙,就知道他找到了自己所说的那幅画。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张图。“卢御史,你是说那件事成了?不用再跑江南其他地方了?”

    卢楞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冲他笑道。萧逸况见后大喜,立即拿起一旁的酒坛,递予他说道。“看来今日双喜临门,你我必须得不醉不归,不然,今夜高兴地你我如何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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