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百里秋怒火中烧。
玄霜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惧怕自己的？而且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了。
她厉声怒喝：“要不是我救了你的命, 还把你带回来养到这么大，你能有今天吗？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玄霜看到母亲眼中的疯狂，心里一哆嗦, 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现在她的修为已经比母亲高了, 但是从小被折磨到大，每天每时每刻都被恐惧支配着的日子，让她对这个女人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百里秋终于见到了玄霜的惧意，心下满意, 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做什么？”
玄霜藏在帽檐下的眼睛看着母亲, 咬紧牙关不说话。
百里秋又问：“你闷了，想去散步是吗？”
玄霜轻轻摇头。又往后退了两步。
百里秋冷笑着从腰间扯下一个黑色的袋子。
玄霜瞪大了眼睛, 转身想逃。只要她逃到更冷的玄冰塔深处, 就没人能伤害到她。
这些年里, 冷冰冰的玄冰塔成了她最大的倚仗, 没人能活着追到下面去伤害她。
可是巨大的恐惧感困住了她的双腿。
玄霜感觉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越是想迈开脚步就越是动不了。
百里秋打开黑色袋子的动作熟练而缓慢。
那是一个兽袋。
袋口的绳子被她拉扯开来, 一个黑色的大脑袋悄无声息地从袋口钻了出来。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
它冰冷可怖的绿色竖瞳一下就锁定了玄霜。
黑蛇将蛇头抬起, 使自己的高度和玄霜保持一致。
玄霜头皮发麻, 心里拼命地呐喊着：快跑，快跑呀。
她的双脚却仍旧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
黑蛇大约两丈长, 比玄霜的大腿还要粗一些。
它缓缓向栏杆游去，并一直和玄霜平视着。
玄霜的表情被斗篷的帽檐全部遮挡住了。
百里秋虽然看不到她的脸, 但对她现在浑身僵硬, 一动不动的反应很是满意。
百里秋的怒火被浇灭，从新变得温柔起来。
她带着一抹温婉的微笑，安静地着看黑蛇平稳地从两根精铁栏杆中钻过去。
玄霜看着黑蛇直直向自己游来, 除了眼珠之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因收缩而无法动弹。
当两丈长的黑蛇整个进入栏杆这边时，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想闭上眼睛不看这可怕的一幕，可是就连这个她也做不到了。
眼睛根本就不听她的，非但没闭，反而瞪得像铜铃一样。
黑蛇大约是和百里秋心神相通的，每次都不需要她的指令，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它的动作很缓慢，根本就不担心她会跑掉。每一次吐信，都让玄霜都看得清清楚楚。
绿色的竖瞳终于停在离她帽檐很近的地方，然后缓缓张开大嘴露出两颗闪着寒芒的毒牙。
它恶劣地以极慢的速度朝她左肩咬去。非常明显地想让玄霜看清它的每一个动作。
黑蛇把这一套做得极其熟练，因为它以往欺负玄霜时，都是这么做的。
甚至每次在用毒牙刺入她的皮肤后，毒液也是以极慢的速度注入她体内。好让她更清楚地感知毒液和疼痛在体内扩散的整个过程。
黑蛇知道主人百里秋要的是玄霜从头到尾的战栗，要她清晰地一遍又一遍感知并强化自己被压制的经过。
玄霜已经有六百多年没被这条蛇咬过了，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岁月，自己对它的恐惧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变得愈发惧怕了。
她用尽所有力气，终于闭上了眼睛。已经准备好迎接左肩的疼痛了。
这条黑蛇是焚仙蛇家族中的一种。
他的毒入体后，仿佛有一股毒火在体内燃烧。让被咬者倍感疼痛。
特别是水系修士，对这种蛇毒尤其惧怕。被咬后的疼痛也会翻倍。
辅助术练得越好，中了此毒后就越痛苦，所以玄霜知晓自己即将迎来剧痛。
然而黑蛇动作太慢，疼痛迟迟未到。
这个过程越漫长，对她的折磨越大。
玄霜希望它能干脆一点，直接咬上来。甚至巴望着黑蛇顺便把自己撕裂。
下一秒突然“叮——”的一声脆响。
像是金属和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
随后是“噗嗤——”一声，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然后她听见了母亲尖锐的叫声。
玄霜猛地恢复了呼吸，并睁开眼。于此同时她的一切感官开始复原。
她看见一柄通体黝黑的剑从黑蛇的后脑和身体的连接处插入，并深深嵌入地面，将蛇死死按住。
黑蛇的背上还有另一道长长的伤口，它不断剧烈扭动，看起来一时半刻死不掉的样子。
玄霜心中一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自己也是有帮手的人了。
是她那柄爱吃醋的灵剑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冲了过来。
这柄纯黑色灵剑名叫慕风，名字不是玄霜起的。
他们相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叫慕风了。
百里秋和黑蛇是结了契的。
黑蛇先是被慕风划了一剑，然后又被穿透，百里秋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如果是在地面上，黑蛇没这么容易被慕风碾压，但这里温度低，慕风沾玄霜的光，可以在玄冰塔地下十六层来去自如，对第六层的温度没有感觉。
可黑蛇却因为低温，比平时迟钝不少。
百里秋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竟敢对我的小黑动手，还不赶紧撤走那柄破剑，要是小黑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让你陪葬。”
她的话刚说完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百里秋皱起眉。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百里元武，因为能自由出入这里的只有他们两个。
百里元武原本正在接待各门各派前来送贺礼的修士。突然得知百里秋去了玄冰塔，他立即抛下一屋子宾客，追了过来。
当百里元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太阳穴狠狠地抽疼了几下。
他忍住翻涌的火气，质问道：“百里秋，你做了什么？不是早就答应过我，不再放蛇咬她了吗？”
百里秋脸色发灰，那抹常年挂在脸上的温柔彻底没了。
她颤抖着指向地上还在挣扎的黑蛇，又拍了拍栏杆上锁着的门，急切地说道：“父亲，你看不到小黑就快不行了吗？我跟它可是结了契的。快点把门打开呀。”
为了不给百里秋对玄霜动手的机会，百里元武早就收走了面前这扇精铁门的钥匙。
要想救小黑，首先得把门打开。
此时黑蛇的挣扎已经没有刚才剧烈了，不知道是体力不足还是伤得太重了。
百里元武对女儿总是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若是放任那条黑蛇死去，女儿除了被反噬之外，修为等级也会往下掉。
他一边气愤地指责百里秋自作自受，一边伸手到储物袋里掏钥匙。
将蛇头牢牢钉在地上的黑色灵剑此时发出一声嗡鸣，似是极为不满。
灵剑向上发力，拔出埋在泥里的部分，剑身却仍旧刺在焚仙蛇体内。
每条蛇的心脏并不是都在同一个位置，慕风运气不好，没有戳中要害。只能让它再挣扎挣扎。
灵剑突然再次使力把焚仙蛇往下一层的入口处带。
被剑穿透的黑蛇吃痛，只好任由慕风像勾着鱼一样把它勾走。
百里元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摸出钥匙，并赶紧开门。
可当他把门打开时，黑剑已经带着黑蛇进入了去往下一层的通道。
慕风在带着黑蛇往下走的时候，还不忘用剑柄碰了玄霜的胳膊一下。
她仿佛被这一碰给惊醒了。
大约是因为黑蛇被慕风带走了，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开始恢复。
百里元武进来后立即去追慕风。
百里秋则冲到玄霜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命令道：“你赶紧让那柄该死的剑回来。”
玄霜看着母亲放大的脸，没什么反应。
百里秋一把撤掉她的斗篷，扔在地上，大吼道：“让那柄剑上来，快让那柄剑上来。”
蛇最是怕冷。
焚仙蛇已经是大陆上最耐冷的蛇类了。再加上它已经活了四千多年，才能来玄冰塔的第六层欺负欺负向来就惧怕它的玄霜。
通常欺负完了，它就会立即被百里秋收回到兽袋里。
兽袋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里面自带空间。
百里秋还额外给兽袋加了禁制，所以里面比外面温度高，并且灵兽待在兽袋里会被滋养，有伤的伤势好得更快，没伤的修炼时修为提升更快。
百里秋终于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来仔细看了看玄霜，发现她还没彻底清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惚。
“你醒醒，玄霜，快醒醒……”
她一边摇晃玄幻，一边用力掐她的胳膊。
玄霜的视线终于和百里秋对上了。
她难得看见母亲如此着急，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
百里秋被她笑得一愣，随后恼羞成怒，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玄霜的左脸颊被印上了鲜红的手指印。却还在笑。
百里秋气得又扬起了右手，此时百里元武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从下面一层极速冲了回来。
百里秋赶忙看向自己父亲，发现对方双手空空时，她急了，立即松开玄霜和父亲会合。
她急切地确认道：“怎么样？小黑呢？”
百里元武摇了一下头。
百里秋看向玄霜的眼神变得更加狠厉。
还没待她有什么动作，百里元武已经先一步站在了玄霜面前。
他问道：“霜儿，让慕风把小黑放了吧。你想要什么都跟祖父讲，好吗？”
百里元武问话的时候，一旁的百里秋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看向女儿。
百里秋立即明白父亲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
她和黑蛇之间有感应，父亲看她一眼其实是问黑蛇是不是还活着。
她给了肯定的答案。
父亲便会尽力帮忙把黑蛇要出来。
不然如果黑蛇死了，父亲就没必要继续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