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玄霜施展离心术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可洪白年怎么都没想到, 这会发生在她的一千五百岁生日之前。
她这么小，这么年轻。这个年纪的女修还未脱青涩。
想到玄霜为了离心术，已经被锥心刺骨的疼痛折腾了近百年, 洪白年心软了。
在御剑往回赶的时候, 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既然她这么想要自由，那便给她自由。
如果将来她真的在某一天撇下自己, 那他也认了。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如此伤害她。
到了玄冰塔, 真的见到玄霜时，洪白年被吓到了，“你，你结婴了？”
“嗯, 我也元婴初期了。”
玄霜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在说她吃过早饭了。
洪白年一面为她的优秀而骄傲, 一面在心中苦笑。
是的，现在两人都是元婴初期。
可是洪白年比玄霜大五百多岁。而且他没像她一样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在禁制术上。
他没想到玄霜还有更让人惊讶的。
他们到了玄冰塔的第十一层后, 玄霜突然在现有隔温禁制的基础上帮他又加了一层隔温禁制。
她的两个禁制近乎重叠, 包得非常完美。
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有一个禁制。
洪白年心中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你, 你现在住在十二层了？”
玄霜嗯了一下。
玄冰塔的每次突破比修为等级的突破更加艰难。
她才多大，就去了最底层？！
玄霜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很难，不然也不会每次搬家换塔层都想不起来告诉他一声。
到了第十二层, 玄霜介绍道：“这里就是百里老祖最后待着的地方。里面还有很多他的东西没被人收走。”
洪白年心道，肯定没人来收啊，别人没有你的资质，突破不到这个层数, 也没有惊艳绝伦的禁制术弄个双层隔温禁制保护着，走不到十二层就冻死了。
可不就得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了吗。
玄霜的修为等级突破到元婴期。
她在玄冰塔的层数也突破到和玄霜派老祖同样的级别。
这些让洪白年心惊的同时，也让他原本动摇的心重新硬了起来。
玄霜的资质实在太高，太恐怖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
一旦失去噬心咒的控制，她一定会飞走的。
在洪白年和玄霜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有从第九层突破到第十层的迹象了，但直到去年他才真的突破到第十层。
从修为松动到突破，他用了一百多年。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着玄霜从玄冰塔的九层到了十层，又从十层到了十一层。
如今到了十二层，玄冰塔的最后一层。
洪白年深知自己是托玄霜的福才能站在玄冰塔的第十二层，不然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感受站在这一层的感觉。
辅助术的绝顶高手，有九成九都是止步于玄冰塔的第九或第十层，洪白年突破到十一层的希望非常渺茫，更别说第十二层了。
当初百里家的老祖把全部精力放在辅助术上，才在六千岁的时候跨入玄冰塔第十二层，并且止步于此。
玄霜派因此而崛起，并且繁盛了几万年。
玄霜还这么年轻，洪白年相信她迟早能突破到第十三层，给玄霜派带来更大的辉煌。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万一离心术失败了……”
玄霜摇头，随后笨拙地安慰洪白年，“失败了还可以去找离心丹。”
洪白年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笑了一下，“好。”
他的笑不达眼底。可惜看不懂别人脸色的玄霜根本就看不出来。
虽然洪白年不知道玄霜口中那个总是伤害她的“母亲”是谁，但机缘巧合之下，他很多年前在星月宗让分|身查的那两位江家姑娘，竟然牵扯出了玄霜的真正身份。
是的，洪白年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但却一直没有告诉她。
因为他非常不希望她有亲人。他要玄霜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可信的。
他想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愿意帮助玄霜的假母亲，把她长长久久地留在玄冰塔里。
自从知道玄霜的身世后，洪白年不用想都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是玄霜派的人为了让门派强大，不再被欺负，所以把她偷到这座塔里。
他们的做法虽然卑劣，但也确实成功了。
从玄霜进到玄冰塔的第十一层开始，玄霜派就渐渐从其他宗门手里拿回了话语权。
况且如果不是他们把玄霜偷出来，自己恐怕都没机会认识她，就更不会有交集了。
洪白年把玄霜派这么大一个把柄捏在手里，并且他还是唯一取得玄霜信任并随时可以见到她的人。
光靠着这一点以及玄霜能看得到的强大的未来，他迟早能摘下玄霜派这面大旗，亲手送给她。
毕竟谁拿下的江山，就该归谁。
玄霜把正式实施离心术的日子定在七天之后。
这几天洪白年变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沉默，他一心一意地等着这无比重要的一天，就连程霜再次出发前过来道别，他都没什么反应。
玄霜担心自己实施离心术失败，除了仍旧不能离开玄冰塔之外，会出现其他不可预知的危险情况。所以把施术的地点定在了玄冰塔的第十层。
这样万一自己这里出了问题，比如死亡，也不会累及洪白年的隔温禁制失效，把他冻死在十二层。
洪白年见她在为自己着想，觉得很开心，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着就递给她一杯温水。
玄霜接过杯子，顺势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洪白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杯中的水，又递给她一个牛皮纸的小袋子。
玄霜条件反射地接过袋子，打开袋口看，发现里面是几根五颜六色的棒棒糖。
她愣了一下，道了谢，就把糖放进了储物袋里。
洪白年问道：“怎么不吃糖？这糖很漂亮，也许能带来好运。”
玄霜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糖，要是在平时，她看见这么好看的糖，肯定会拿出来尝尝。
今天是因为马上要施展离心术了，她没心情吃。
但在洪白年的提醒下，玄霜还是把糖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
她从牛皮纸袋里随手拿了一根红色的棒棒糖，放进嘴里，确实很好吃，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香味。
可能是酸酸甜甜的糖安慰了她，吃了一颗后，心里突然放松不少。
一切都准备就绪。
玄霜盘腿打坐，最后看了洪白年一眼，然后闭上眼。
她像以往无数次做的那样，掐诀，施展离心术。
这一套她太熟悉了，在过去接近百年的时间里，她无数次做这件事，每次都只剩最后一步没做。
噬心咒其实是在经脉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有毒物质。就是这个东西禁锢了玄霜。
离心术则是通过术法把这层毒物剥离，并像抽筋一样完整地抽出。
重点是完整，不能有残留。
玄霜每次施展就是把这层东西完全剥离。但是不做最后抽取的这个步骤。
她无数次的剥离，经历无数次锥心刺骨的疼痛是为了把毒物剥离得完整且均匀，厚度一致，这样抽出的时候不容易断裂。
因为一旦抽取时失败，就没有机会再做第二次了。断掉的毒物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是一个容易剥离的整体，而是会变成无数片或大或小，或薄或厚的碎片，继续附着在经脉上。
如果变成了这样，想解开噬心咒就只能通过离心丹把这些毒物综合，再排出了。
玄霜这次施展离心术刚开始很顺利，可是很快就察觉到哪儿不对劲。
她今天对灵力的控制没有以往好，有点像喝了灵酒之后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非常轻微，但是由于离心术是一个非常精细的术法，所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
此时她已经把毒物完全剥离好了，但是仍然果断地决定放弃，等状态好的时候再施展离心术，随便哪天都可以，反正不是今天。
然而洪白年突然开口了，“我帮你。”
开口的同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玄霜背上。
洪白年第一次看见她大惊的样子，“不，我今天不做了。”
此时正是她要收起术法，用灵力引导，让毒物从新完整地附在自己经脉上的关键时刻。
洪白年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就立即往她体内的主要经脉处输送灵力。
玄霜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从洪白年的手碰到她开始，她的自由之路就被堵死了。
他的灵力到了玄霜体内就在主要经脉附近乱窜。
由于两人的灵力不融合，甚至连灵力的温度都不一样，所以洪白年的灵力一下把玄霜体内那张完整，且厚薄均匀的毒物搅得稀烂，并全部乱七八糟地从新附着在玄霜的经脉上。
她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直接失去了意识。
这口血一半是受伤，还有一半是被急的。
洪白年收回手，扶起她，心疼地把人拥入怀中。竟呜呜咽咽地哭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害你百年的辛苦与疼痛都付诸流水，我洪白年定会加倍补偿。
他的眼角突然暼见两个身影，心中一惊，抬头看发现是玄老三和玄老四。
洪白年无比庆幸，幸好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没想到，玄霜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有解除分|身。
玄老三和玄老四原本像往常一样盘腿修炼，结果突然感应到了本体的异常，就从十二层冲了上来。
洪白年一脸疼惜地搂着玄霜，很遗憾地告诉老三和老四，“没想到九成把握都失败了。”
玄老三和玄老四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过来拉起玄霜，把人重新带回了十二层。
洪白年的怀中空了，好半天他才来回转了转脖子。
难道是被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