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转眼间, 十年过去了。
程霜作为一个分|身非但没有倒下，而且修为竟还增长到了练气五层。
洪白年带着她把整个大陆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全走了一遍。就连周边几个较大的岛屿都去了。
他们把重点放在灵剑宗、星月宗, 还有无极宗这三大宗门。
两人不但在每个宗门的周围住了一段时间, 甚至还把每个门派的门规，擅长的术法，拥有的秘境, 以及加入宗门的方法都打听清楚了。
洪白年半开玩笑地提议道：“待我的分|身能坚持更久了, 就跟你一起找个宗门，咱们从外门弟子做起。”
除了程霜外, 他还带着自己练气三层的分|身, 在只带一个分|身的情况下，他也能坚持二十天了。
程霜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她认真点头，应下了。
这天, 他们在星月宗附近一家颇具盛名的酒馆中吃饭。竟从隔壁桌的三个食客嘴里听到了玄霜的名字。
挑起话头的是一位身材高瘦的星月宗男修。
他一边往自己空了的酒杯中倒灵酒, 一边感慨道：“丁荣，你不知道现在的玄霜派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吗？”
那个叫丁荣的啐了一口，“确实不一样了, 这要是早个二三十年，玄霜派哪里敢吱声。”
洪白年和程霜都是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人，此时突然听到有人提起玄霜派，两人仍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程霜目不斜视地研究着面前的菜单，洪白年拿着一支笔等她点菜。他的分|身办事去了，今天都不在。
刚才洪白年拿过小二手里的点菜单，把人打发走了。
菜单他可以自己写, 省得程霜点菜点慢了还要被催促。反正他乐意静静地等着她选好吃的。而且还很享受这个等待的过程。
那边的高瘦修士转头问另一个矮个子修士，“那玄霜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的人物，玄霜派是怎么把他藏了几千年的？别的方面也就算了，这人不可能从来头到尾都不进秘境吧？”
程霜听到自己的名字，翻菜单的手一顿，视线转移到说话的三人身上，其中那个叫丁荣的刚好和她对视了一眼。
他愣了一下，有美貌女修看自己？
丁荣刚想给个笑脸，程霜已经低下头，视线重新回到了菜单上。
矮个子顺着丁荣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件事确实奇怪，各门各派都在调查这个叫玄霜的太上长老，可是没人能查到和他有关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没有。”
洪白年也竖着耳朵听。
当年他想尽办法查玄霜的身份，始终没找到突破口，连玄霜自己都是一问三不知。
她有记忆以来就在塔里了。
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并且始终有人看守，若不是她的修为进步得极快，一千两百岁就到了大多数人都到不了的玄冰塔深处，还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
丁荣看了程霜好几眼，手指敲着桌子，“我觉得这肯定是个假名字！玄霜派的玄霜？太扯了，谁这样取名？而且我从没听说过有‘玄’这个姓。你们听过吗？”
另外两人都摇头，“没听过。”
瘦高男修说：“今天的最新消息，百里宗主最疼爱的孙子拜入玄霜长老门下，据说拜师那天玄长老公开表示只收这一个徒弟。”
程霜立即又抬头看向他们。
因为丁荣刚好正面对着程霜的方向，她一抬头，那边就看了过来。
被看了两次，丁荣有些不好意思了，怀疑是不是被漂亮女修看上了，他赶忙端正了坐姿。
但很快他的腰板就又塌下来了。
因为他发现对方是个练气五层的女修。
修为上的绝对优势，让他心理上的优越感跟着爆涨。
瘦高男修也顺着丁荣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他明显愣了一下。
丁荣和矮修士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两人特别有兴趣地凑近瘦高男修。
丁荣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那个练气小女修你是不是认识？我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还挺漂亮的。”
练气五层的程霜修为低耳力也差，他们压低声音她就听不到了，可是已经结婴的洪白年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那三人也只敢小声讨论几句，在宗门附近谁都不敢犯事，再加上他们看不出程霜旁边的洪白年什么修为，就更加不敢放肆。
因为修士对于和自己修为相同以及比自己修为等级低的修士，都可以直接看出对方的等级。如果看不出对方的修为，那就代表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
瘦高男修的声音压得特别低，“当然面熟了，你们不觉得她跟江家那两个丫头长得很像吗？”
凑过来的两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洪白年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瞥了程霜一眼，估摸着她应该没听到，便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天晚上洪白年待分|身回来后，交代他一定要仔细打听“江家那两个丫头”的事。
然后就去找程霜道别。
洪白年问她，“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玄霜，你要跟我一起吗？”
程霜摇头，“我不回。”
本体需要分|身的话，直接解除分|身术即可。根本不需要她赶路。
程霜不但能感应到玄霜现在所处的方位，还能感应到她的状态。
洪白年又问：“那我走了以后你做什么？”
“我还和现在一样。”
所谓和现在一样就是有事时各自做事，没事时一起吃喝玩乐。
洪白年想提醒她，自己的分|身只能再陪她十五天，又觉得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没再多说，跟她挥手道别。
他召了剑准备直接走，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先抬手解除分|身，然后从新劈出一个新的分|身。
他唇角微扬，这样就可以多陪程霜五天了。
玄霜派，玄冰塔第十一层。
洪白年一回来就看到玄霜气色很差地盘腿调息。
玄老三主动跟他一起去烧水房里说明了情况。
原来玄霜这样是因为她一直在练习“离心术”。
上一次玄老二回来时也带回了解除噬心术的方法，她带回来的方法和洪白年给她的大同小异，也是“离心术”和“离心丹”这两个方法。
并且她还带回了修习“离心术”所需的物品。
玄霜接受玄老二的所有回忆后，立即决定修习离心术。
因为“炼制离心丹”这条路太难走了，几万年来，所有的门派都没传出过有离心丹成丹的消息。
基本上等于是死路了。
听完这些，洪白年感觉心尖尖一阵痛。问道：“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玄老三说：“刚开始成功率提升得很快，越到后面越慢了，现在有七成的成功率。”
“七成？”
洪白年大骇。
“一开始练的时候，只用了四个月就把成功率提升到五成了，然后用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提高到七成。”
洪白年由衷赞叹道：“那也相当厉害了。”
他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准备什么时候破除噬心术？”
玄老三说：“因为离心术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至少等有九成把握的时候。”
洪白年松了一口气。恐怕她这一辈子也无法有九成把握，这种上古术法能有七成的成功率已经是极限了。
随后他又开始心疼。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被这个术法折磨吗。每次修炼都钻心蚀骨。
洪白年离开烧水房，隔温禁制自动打开。
他走到玄霜身旁，挨着她坐下。
从储物袋里掏出他买的各种各样的糖果，好大一包，沉甸甸的，一股脑放在了玄霜的腿上。
她睁开眼看看他，又把腿上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笑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在外面听到你成了玄霜派的太上长老？”
玄霜唇边那抹难得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洪白年继续问：“你这年纪当长老都太嫩了，还太上长老？还有，为什么外面都说玄霜派的玄霜太上长老是个白发老人？”
玄霜沉默半天，终于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母亲要求的。她让我做太上长老，让我扮做老头。”
母亲？
这是玄霜第一次对洪白年说她自己的事。
他看出来她其实不愿意说。
但洪白年仍旧继续问她：“你母亲是谁？”
玄霜没答话，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洪白年知道，今天无法再问出任何问题的答案了。
他换了个话题，“你不要练离心术了，太痛苦了，咱们可以在离心丹那边下功夫，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是不是？而且离心术成功率的提升会越来越难。也许你花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也不一定能把成功率提高到八成，就更别提九成了。”
玄霜嗯了一声，“我知道。会越来越慢。”
“所以别练了，我帮你弄离心丹。”
洪白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玄霜摇头，“我不怕疼，一千年、一万年都没关系。”
因为这是只要我努力就能达成的。
离心丹太难炼了，而且从玄老二第一次出去开始，她就知道了一件事：外面的世界做什么都要灵石，而她连半颗灵石头没有。
所以，不是她不怕疼，而是没有退路了。
其实她非常怕疼，但只能咬牙坚持。
洪白年眼中的光暗了一下，“那我们说好，你完全施展离心术的那天，一定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玄霜也想有人分享她成功时的喜悦。
她想都不想就点头，“好，我用解除分|身术的方法通知你，如果我的分|身突然不在了，你就回来找我。”
“嗯，一言为定。”
实际上洪白年并不想让她离开这里。准确地说，是不想让她的本体离开这里。
因为只要她出去了就天高海阔，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
等他的分|身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可以留下来陪着她，他的分|身会陪着程霜在外面生活。
外面的世界，她可以通过程霜一个不少地看到、听到、摸到、吃到……
他们可以有双份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不管她的修为提高到一个什么样恐怖的程度，不管她去了玄冰塔的多少层，有噬心咒的帮助，他才能永远掌控着她。
洪白年刚才劝玄霜不要练离心术也是真的心疼她。
因为练这个术法太痛苦了。
而且不管她能不能练到九成的成功率，也不管她什么时候施展离心术，都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局。
洪白年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玄霜经常把自己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样子，他的心太痛了。
于是他回来才两天，就又离开了玄冰塔。
时间一天天过去。
程霜在成为分|身的第十六年，被一个修士惦记上了。
那人趁着洪白年不在的时候逼迫她。
哪知她想都不想，果断自杀。
玄霜在接收到她全部的记忆后，立即解除分|身术，连尸体都没了。
洪白年回来怎么都找不到程霜，还以为她是被玄霜解除分|身术了。
吓得他赶紧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御剑回玄霜派。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想着，他的玄霜即将施展离心术失败。他要怎么安慰她。
回去以后，知道事情真相的洪白年松了一口气，“我突然找不到程霜，还以为你要施展离心术了。”
玄霜仿佛瞬间苍老，“哎，离那一天还早。”
洪白年忍不住又开始劝她，结果还是劝不动。
他只好又带着新的程霜出发，为了不穿帮，这次直接给程霜练气五层的修为。
程霜原以为他们会换一个地方，因为她在上一个地方已经死了，再回去有暴露的可能。
哪知洪白年直接往那边御剑，路上一直在跟她道歉，自责没有照顾好她。
在到达目的地的当晚，洪白年当着她的面，把那个逼迫她的修士大卸八块。
两人又和从前一样，继续在那里住下去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玄霜即将一千五百岁。
洪白年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帮她好好过一个生日。
其实过生日这件事很简单，他一直在纠结的是，要不要在她生日的时候跟她更近一步，比如表白，或者暗示她一点什么。
他突然想到，玄霜根本就听不懂暗示的话，更加烦躁起来。
洪白年一直不知道她的想法。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信任。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分|身之外，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却愿意信任他。
可信任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他们两人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的。
她对他刻意的玩笑话也没什么反应。
洪白年正想着的时候，突然程霜敲门进来了，“听说白鹤山突然出了个全新的秘境，我……”
话还没说完，程霜整个人就没了。
洪白年一愣，随后脑中突然“轰——”地炸开，这次程霜不是自杀，是真的被解除了分|身。
他半点不耽误地赶紧御剑往玄霜派走，好在这次他们所在的地方离玄霜派不远，努努力，七八个时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