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一开始的时候，秦之霖跟着她上课，陆明禾确实是极不适应的。
她脸皮薄，不习惯被太多人注视，可身边杵着这么一尊大佛，走到哪儿关注都不会少。
她跟秦之霖认真地谈过，说，“咱们不同系，课程不统一，你这样跟着我上课，自己班的课怎么办，旷课多了可是要扣平时分的！”
他却说：“哪有多啊，一周才两三堂，我还嫌少呢！”
陆明禾瞪他。
他就觑她一眼，委屈巴巴地说：“再说，都是公共课，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旷课，都是有人帮我点到的。”
陆明禾恍然。
是了，他狐朋狗友多，哪怕每次换个人帮他点到，一个月下来，帮他点到的人都能不带重样的。
再说，公共基础课，老师点名的次数本来就不多，他这样，没准还真能糊弄过去。
陆明禾泄了气。
想了想，她索性狠下心，说：“可是，我就是不想有人跟着我一起上课。”
他的目光竟然真切地黯然下来。
“为什么？我就这么招你讨厌么。”
他失落的神色让陆明禾的心一紧，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讨厌，我就是，不习惯……”最后的声音也低了。
“可习惯是可以培养的啊！”
“这样吧，”他貌似退了一步。“以后，以后你上专业课的时候，我绝不打扰你，但是公共课，英语政治什么的，我一周跟你上个一两次，这样总可以了吧。”
陆明禾一怔松，竟顺着这个思路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秦之霖眼多利啊！她的态度稍微软化一点，他立马就察觉了，当即拍板道：“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什么？
陆明禾先是一愣，看见他笑盈盈的脸，才反应过来，这人又在套路她！
有心想反悔，可是，自己定下的事，他也已经退让，她又怎么反悔呢？
最后只能无奈接受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跟屁虫”的事实。
经过这几回，陆明禾发现，秦之霖想要做的事，基本就没有做不成的。
无论过程顺不顺利，结果都会达到让他满意的状态。
他从不跟你硬着来，似乎天生就知道自己的优势，擅长用自己的脸和眼睛蛊惑人心。
就这么软软地缠着你，你强硬，他就笑，你生气，他还笑，磨得你没了脾气，心也忍不住软了。
可他真是这般柔软没有脾气的人吗？
不！陆明禾在心中坚声否认，不是这样的，哪怕她还称不上了解秦之霖，可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各方面都优秀，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能没有脾气吗？
相反，陆明禾认为，像这类人身上惯有的标签，类似于骄傲、自我、强势等特征，秦之霖一个不少。
他只是更加圆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使效率最大化。
陆明禾忍不住在心里想象了一下秦之霖对自己行事强硬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不说现在的亲近，从一开始，她就会离这个人远远的，决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所以，这才是秦之霖高明的地方。
陆明禾承认，她确实是在审视秦之霖。
似乎身体里一直有另一个她，抽身事外，冷眼静看着她身边的所有的人和事。
观察、审视、评估，最后再决定是远离还是接近。
她向来就是以这种方式与人相处的。
在心中层层设障，谨慎而小心。
可是，陆明禾发现，即便她这般挑剔地审视，她依然对秦之霖升起不了一点的抵触之心。
她看到了他的聪明，却更看到了他的坦诚。
这个男生，没有一点矫饰。
温柔而有力量的靠近，她似乎无法拒绝。
就这样，陆明禾展露了默认的态度，没再强硬地将秦之霖推开。
秦之霖跟着她上课的时间长了，班上的同学也渐渐对他熟悉起来。
一天，有个在班上跟她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女生过来问她，“哎，陆明禾，你是跟经院的秦之霖在一起了么？”
收到这样的问题，陆明禾并不算惊异。
她早就想到，秦之霖这么跟着她上课，总会有同学忍不住好奇过来问的。
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简单的问题中不同寻常的点。
她问：“你怎么知道他叫秦之霖？”
秦之霖从没在她的班级表露过名字，也没怎么跟她的同学说话，那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了想，陆明禾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很有名么？”
女同学叫黄雨薇，她睁大了眼睛，似乎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秦之霖哎，当然有名啊！你跟他那么熟，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
陆明禾摇头。
这实在是个适合八卦的好氛围，恰好像秦之霖这样的风云人物又是黄雨薇喜欢聊的话题。
她索性坐到陆明禾旁边，晶亮着眼睛说：“我听说，只是听说哈，秦之霖第一次来学校报道，开的就是一辆限量款的保时捷，啥型号反正我也记不清，只知道很牛逼就是了，然后大家就以为他是个富二代嘛！结果他自己却否认了，说车是亲戚家的，借来开开而已。反正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家境富裕是肯定的了。”
“然后开学之后不就是军训嘛，秦之霖他们系运气不好，分配到了最魔鬼的教官，训练的时候，好像一开始他们系中借口中暑的人太多了，结果很多都是偷懒的，然后那教官就有点生气了，罚他们站军姿，后来，他们系系花杨韵含，哎，这人你知道吧？”
黄雨薇顺嘴问了一句。
陆明禾又摇头。
黄雨薇笑她：“明禾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嘛！”
陆明禾无奈地耸耸肩，她确实不怎么关注与她无关的事。
黄雨薇就接着讲。
“反正就是系花嘛，杨韵含是真有点中暑了，可他们那魔鬼教练要他们站军姿，谁都不准动，谁动了就要全系受罚。后来还是秦之霖发现了杨韵含的不对劲，可他们那教官又不在，就顶着受罚的风险送她去了校医院。回来之后果然被训了，毕竟有规矩在嘛。但教官体量他确实是帮助同学，就只意思意思地让他罚跑三圈，结果他人缘太好了，他们系的同学竟然都跟着秦之霖一起跑了起来，弄得秦之霖怪过意不去的，事后就请咱们整个学院的同学喝了水，而且连了请一星期！”
她托着下巴，“想想吧，整个学院的人哎，连请一星期，虽然都传他是富二代，但也不是每个富二代都像他这么大方又性格好的吧！”
陆明禾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插话，直到听到这句，才笑了一下，莫名接了一句：“他性格确实好。”
得到应和，女同学更兴奋了。“是吧！”
“这还没完呢，我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
“还记得我说的系花杨韵含吗？因为这件事，她就喜欢上秦之霖了！是不是超小言的展开！说实话，这么浪漫的开头，换做任何一个女生，也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吧。”
“哎扯远了……然后系花就开始追秦之霖，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什么死缠烂打，当众表白，这些事她都干过！”
“讲真的，这要是晋江小说肯定就是妥妥的嗑生嗑死小甜文了，结果现实却偏偏不太一样，任凭系花怎么追求，秦大少爷都无动于衷，他就是不来电，你说奇不奇怪！”
黄雨薇说这些的时候，陆明禾一直垂着眼睛。
她盯着桌上的某一处地方，似乎正在走神。
黄雨薇说得口干舌燥，结果却没得到热烈的反馈，略有些失望。
她捣捣陆明禾，说：“明禾，你在听吗？”
陆明禾一顿，回过神来，说：“我在听。”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跟秦之霖在一起了吗？”
陆明禾摇头：“没有。”
“咦，我看他经常跟你一起上课啊，那他是在追你？”黄雨薇惊奇。
陆明禾这次默了一会儿，却又摇头，“没有。”
心中微有些闷堵，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拉扯着她的情绪。
顿了一下，陆明禾有些莫名地说：“不是说他连系花都不喜欢，那还能喜欢我吗？”
黄雨薇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感情的事谁都说不准。而且我看他粘着你上课，明显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嘛！”
喜欢这个暧昧的字眼似乎让她兴奋起来。
她一把抓住陆明禾的手，激动地说：“明禾，抓住这个机会，秦之霖要是跟你表白，你可得答应！校草级别的男生哎，长得多帅啊，声音又好听，还是咱们校广播台的……要是你俩真在一起了，咱们班都有光啊！”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了陆明禾一眼，自顾自点头说：“而且，明禾，我觉得你跟秦之霖就很配哦。你也长得很好看，我看着就不比那什么系花差嘛……”
她的脸上有种深刻的鲜活，似乎眨眼之间就能变幻三四种情绪。
这会儿提到系花，她又瞥瞥嘴，怪模怪样地说：“哦，人家现在已经升级成院花了。”
这话听起来很酸气，可陆明禾却一点都不讨厌。
她看出来，黄雨薇是个简单又热情的性格，这样的人，爱恨总是很分明。
她估计是不服气杨韵含能当系花，所以对人家升级成院花就更不满了。
黄雨薇这样子让她想起了秦之霖。
他们似乎是同一类人，热情又纯粹。
她喜欢这样的人。
那是她永远成为不了的样子。
陆明禾抿起了唇，忽然像是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她收拾东西，站了起来，对着黄雨薇说：“人都走光了。去吃饭嘛？”
黄雨薇一拍脑袋，嗨呀一声，“一聊起来就忘神了！我男朋友还在等着我！”
拎起包，对着她摆了摆手，“明禾，这次就不一起吃了，改日哈，我先走了！”
陆明禾嗯一声，看她脚步匆匆地往外走，手摁着手机似乎在发语音，“哎呀，我来了，不就是刚跟同学聊天迟了一点嘛，你催啥……”
陆明禾反而是最后一个走出班级的。
她一点也不着急，慢慢往外挪腾。
走到门口的时候，阳光印到她脸上，她眯了眯眼。
她不喜欢太刺目的东西。
她的眼睛受不了。
等陆明禾适应了光线，却看见楼底下转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朝四周看看，想换个方向，从另一头走。
刚转身，就听到他的声音。
“明禾！”
声音确实挺好听的，怪不得能进广播台。只是，她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这点？
陆明禾认真想了想，他总是一见到她，就对她微笑，然后摆手。
总是老远的看见她就朝她这奔跑，然后高兴地喊，明禾，明禾。
这样向她而来的姿态，她注意不到声音也很正常吧。
陆明禾装作没听见，下了几级楼梯。
“明禾明禾！”
又在喊。
他跑得真快啊，几步腿一迈就来到她跟前。
陆明禾站定，看出来他脸上有点不高兴，嘴紧紧抿着——平时他一见到她总是要笑的。
秦之霖鼓起脸，质问：“明禾，你怎么不理我？”
陆明禾的情绪很稳，脸上看不出端倪，她说：“我没听着。”
“什么没听着？我嗓子都快喊破了。”
这人夸张的修辞手法倒用得挺熟练。
“我真没听着。”她继续往前走。
秦之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结果陆明禾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截。
这人真的不等他！
秦之霖一咬牙，追了上去。
转身挡在陆明禾身前。她脚步停了。
秦之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他身体微微前倾，盯住陆明禾的眼睛。
“陆明禾，你不高兴。”
他用的是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