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潜龙榜
虞鼎这个人吧，脸和性格各长各的。
单看脸是悍匪窝老大，瞪人一眼就怵得人心底发虚，脚跟发软，看脾性却算是个对女儿掏心掏肺的好父亲。
至少虞兰收到十万中品灵石时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甚至觉得那张悍匪脸看起来也分外和蔼可亲。
她按原主口吻索要一座中品灵矿，两条下品灵脉时，心中忐忑不已，生怕便宜爹就此翻脸。
可虞鼎虽脸色难看，却也答应回去慎重考虑，召集家族长老从长计议。
本以为是托辞，虞鼎三日后却告诉她，两条下品灵脉等处理好了会在去长青之前给她，中品灵脉却不能，至多只能每年按照族中元婴长老的份例给她。
虞兰暗暗心惊，这给的绝对不算少了，原主先前一年的份例加起来也不过几千枚中品灵石而已，现在虞鼎一出手就是十万中品灵石，还不算上两条灵脉。
见好就收她还是懂的，再缠着虞鼎要那座中品灵矿怕也没用，不如偃旗息鼓。
魔气彻底拔除后，虞兰的封禁也解除了。虞鼎对原主凤凰山脉失踪一事心有余悸，虞兰这次出门时竟拨给她一位金丹期高手护她周全。
虞兰遍查典籍，也没弄清楚虞鼎口中的线是怎么回事，关于魔族的记载不少，可大部分都致力于记录魔族罄竹难书的罪恶，以及如何找到魔族弱点快速斩杀魔族。她对魔族所谓的依靠线实施的秘法依然毫无头绪。
小命到底拿捏在别人手里，虞兰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听话出门找“线”。
“砰！”
实心的梨花木桌子从天而降重重摔在地上，木屑飞溅。
虞兰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拧眉向着木桌飞来的方向怒视而去。
“虞姑娘，这处是虞家名下的酒楼。”身旁金丹护卫迟疑着道。
“随我去看看何人闹事！”
“家主只让我保证虞姑娘的安全，其他的概不负责。”
虞兰深深吸了口气道：“出一次手，一千中品灵石。”
护卫虎虎生风地走在了前面，“虞家酒楼有事，在下义不容辞。”
虞兰气得笑出了声。
踏入门槛，虞兰凝神一看，两个彪形大汉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哀号，样貌清丽的女子正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磕头谢恩，至于女子对面的恩人，巧了，竟是虞兰的熟人。
掌柜在一旁苦着脸，瞧见虞兰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连声叫着大小姐，一路小跑过来，一五一十地说了事端。
城中恶霸看上了孤苦无依的清丽佳人，恶霸出言调戏，动手动脚，酒楼卖唱的佳人不依，恰遇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倒也契合长青弟子为人处世的风格，虞兰暗想，只是不知道这群人为何来了济河城。
“多谢各位道友出手相助，省的我出手整治宵小，还请诸位道友移步二楼，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
领头的林奕上下打量虞兰时，掌柜极有眼色地开口道：“这位是我虞家酒楼的少东家。”
虞兰双手抱拳，笑吟吟道：“济河虞家，虞兰。”
“虞兰？”林奕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划过一抹异色，“长青宗，林奕。”
林奕身后正轻声抚慰落难佳人的小鹿眼方冬儿也诧异地转过头来。
“观各位风姿仪态出众，气度亦是不凡，原来是长青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这番恭维，林奕明显缓和了脸色，“虞道友亦是龙章凤姿。”
“反正要在济河城与洛师姐、楚师兄汇合，不如就定在这儿好了。”有小弟子嚷道。
林奕瞪了那面貌稚嫩地小弟子一眼，小弟子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
“那就劳烦虞道友了。”
“荣幸之至。”
临上楼前，虞兰瞧了一眼那泪眼朦胧的清丽女子，忍不住扭头吩咐掌柜道：“楼里的人没惹事就给我护着，虞家又不是吃素的。”
掌柜的面上不显，心里头却有些吃惊，这小祖宗向来难伺候，打骂下人也是常态，什么时候还关心起这些下人来了。
虞兰向来能说会道，对林奕性子也有几分了解，有意交好下更是很快就和十来位长青弟子熟络起来。
晚间在酒楼雅间设宴招待时，虞兰在席间更是如鱼得水，林奕对虞兰堪称是和颜悦色，有问必答，引得方冬儿莫名有些哀怨。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时，楼下人声喧嚷，时不时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之声，有些好奇的小弟子已然伸着脖子张望。
侍候左右的小二忙站出来恭恭敬敬道：“各位贵客，楼下是老先生正在说书哩。老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醒木一拍，酒楼里定然座无虚席。”
林奕来了兴趣，“什么都能讲？”
小二点头称是。
“那让他讲讲‘潜龙斗’好了。”
小二望向虞兰，虞兰微微颔首，从储物袋里扔给他几枚灵石。
数息过后，一只浅青色纸鹤驮着灵石从小二手掌升起，被灵力平稳地托着送到了老先生旁边，口吐人言重复道：“潜龙斗。”
不多时，下方醒木一拍，一道略苍老的声线徐徐响起。
“九月初三，潜龙斗落幕。大家伙都知道，潜龙斗群英荟萃，赴会者无一不是金丹以下的天才，而入了‘潜龙榜’的更是千里挑一的少年天骄。”
“今年的潜龙斗可了不得，法相寺有三载就修得金身的疯和尚，天机宗有携圣谕降世的圣女，更有剑宗天生剑心，落地就被剑宗宗主收为关门弟子的剑痴。”
老先生捋了捋一把银须，吊起了众人胃口才继续道：“当然，还有巴陵花家和我济河虞家以全族之力，沥尽心血培养的麒麟子，皆是不世出的天才人物。”
“仙门百家的天骄龙争虎斗自不必多说，可这最后夺得潜龙榜魁首的人啊却实在出乎意料，竟是长青青莲剑尊入门不及半载的小徒弟楚三玄。真是后生可畏啊！”
四周惊叹声一片，林奕方冬儿眼神发亮，更别提其他小弟子了，早就抬头挺胸，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楚师兄太厉害了！当时我就在台下，楚师兄最后一场对上剑痴，所有人都不看好他。楚师兄当场顿悟，剑意臻入化境，一剑就就败了那剑痴！”
“要我说，楚师兄这才算一剑破万法。剑宗那老匹夫算什么，教出来的弟子还不是败在宗主弟子手下。”
“就是！”
虞兰面上笑颜如常，隐在广袖里的手却暗自攥紧。
“说起来宗主嫡传哪个没入过潜龙榜啊！当年宁钰师兄同样是力战群敌，夺得榜首，被传为佳话。”
方冬儿突然出声道：“我记得宗主门下还有一弟子，据传也是天赋出众才入宗主门下。试炼里头大家都曾见过的。”
“那是叶师兄吧，他从未下山历练过，修为停滞不前，参加潜龙斗怕也只会损了宗主名……”小弟子声音愈发迟疑。
林奕出声打断他道：“木有良莠之分，人有高下之别。他修为低和宗主能有多大关系？无非是自己懈怠修行，不思进取，就知道纠缠洛师姐——”
“咳。”
虞兰抿下一口茶，轻轻咳了一声。毕竟是谪仙样的人物，也曾帮她上药疗伤，她实在不想听他受人贬损。
林奕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这才三言两语扯到旁的事上。
林奕是打算在酒楼与另外二人汇合的，却收到楚三玄传讯，说他们还得在佘音镇多留几日，让林奕一行人先走。
长青一行人主动告辞后，虞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角无声道：“真晦气。”
仇人志得意满，万人瞩目，她却得仰人鼻息，委曲求全才能保住小命。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沉郁烦闷一扫而空，“走，去织行。”
虞家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便是在修域也排的上号，名下商铺数不胜数，济河城最大的织行——飞鸿织行就隶属虞家。
“大小姐，您看看这一批有能入眼的吗？”
闭眼假寐的娇俏女子睁开眼，目光在木盘盛着的各色丝线上逐一扫过。
织行的管事擦了擦汗，心底纳闷这大小姐怎么上他这偏僻地段来了，不买成衣不拿布匹，偏偏要来织行找什么线，眼光还挑剔得要命。
“一般，下一批。”
管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小姐，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都是手艺最好的织娘新纺出来的，质量上乘，拿出去甚至能做法衣的原料。”
“是吗？”
虞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又挑挑拣拣地看了一遍，最后随意抓了把靛蓝纺线收进储物袋。“那就这个好了。”
“辛苦你了。”
管事受宠若惊道：“不辛苦，不辛苦，大小姐喜欢就好。小姐若是想织什么花样，我们庄子里也有顶好的绣娘，小姐吩咐就是。”
“用不着。”
就一根线而已，她又何必大费周章，还不如回去继续蹭虞家的聚灵阵修炼。虞兰心道。
踏出织行不久，随行的护卫猛然跨前一步，右手不经意地按住了剑柄。
虞兰左右巡视一圈，“什么情况？”
“有人跟踪，来者不善！”
“你有几成胜算？”
还未听到回答，一道凌厉的剑风已袭击而来。护卫拔剑出鞘，击散剑风，当即就和右侧屋檐下的黑衣人激战在一起。
两人越打越远，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虞兰身后。
头脑昏沉，被一双铁爪似的手禁锢住时，虞兰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糟糕，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