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正该如此，便是春阳君不先来我这里也是无妨，但我这钱总是要先给了，我才能安心的。”
与春阳君想象中的情形不同，姬念没有丝毫的推脱，看上去十分的好说话。这也让他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只是方才还温婉和善的姬念，一时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同他诉起苦来。
“春阳君，你是不知此次大旱，列国皆不曾幸免，晋国亦然。可就在晋国尽量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还与秦国、陈国借粮，助他们渡过难关。非是晋国自大，亦是为了天子的颜面。可这般一来，今年该进献天子的财物，怕是要比以往少许多了。此事，还希望春阳君能在天子面前美言两句。”
姬念生得貌美，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眼前一亮。此时，她故意做出一副愁苦忧郁的样子来，再配上美人的温柔言语，便是春阳君心中早有戒备，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心软。
只要不与此次他奉命讨要的钱财有关，给她点面子又有何妨？
春阳君这顺水人情送得很是容易，“长公主莫要忧愁，此番晋国也是事出有因，想来天子定是不会怪罪的，我也会在天子面前尽力说上两句的。”
天子的性情，春阳君早已摸透了，只要他日子过得舒坦，不缺钱花，什么事都好说得很。
姬念目光微闪，似是十分感谢，连连表示感激之情。
被这般美人逢迎，若非春阳君还记得自己今日的差事，只怕早就晕头转向了。
“长公主，天子给的时间不多，咱们还是快些算算吧！”
春阳君强自转移话题，但此刻他对姬念的戒心已然不似刚来的时候了。毕竟，她一上来就答应了，没有丝毫的推诿之意，更不用说她那番示弱的情态，早就让春阳君忘记了传言中姬念是如何杀伐果断了。
现在在他的眼中，姬念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无甚主见，不比那些国君心机深沉，好摆布得很。
“这……我不善商贾之事，亦不懂珍宝究竟价格几何。今次随我前来的，还有我晋国相国郗安，今日便让他同春阳君主谈此事。只要你二人定下了，我自无不从。”
果然，此话一出，春阳君就更看不上姬念了，或许传言的那些事并非出自姬念的手笔，而是她手下的臣子和她的夫君所为。
春阳君自无不可，只坐在一边等姬念所谓的相国前来，却不曾注意到姬念那看猎物的眼神。
郗安奉命前来，与春阳君打了个照面。
这晋国的相国大人看着是个文弱有礼的，似乎并不难对付的样子，春阳君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郗安的行事作风也如春阳君所想的那样，温和有礼，甚至让春阳君联想到了他的死对头昭华君，那个人人称赞的君子。
事实上，春阳君虽然讨厌昭华君，却不得不说像他那样的君子最好对付，因为他们比常人更加的讲道理，拘泥小节，太过有原则，所以更加的好拿捏。
只是，片刻之后，春阳君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个郗安不简单。
春阳君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在天子的面前，死的都能叫他给说成活的，更不用说其他了。春阳君认为自己难逢敌手，然而郗安却让他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他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处处话里有陷阱，一不留神，就能叫对方钻了空子，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春阳君与郗安一番口舌间的较量，当真是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切入了真题。然而，春阳君偶尔抬头望一望外面的天色，越发难以掩饰心中的焦急之色。
这一切都尽数落在了郗安的眼中，与人谈判最忌讳心烦意乱，一定要沉着应付，才能占得上风。
“春阳君，长公主不知那玉璧的价值，我却是在来之前便将晋国近些年来进献的贡礼的礼单都尽数看过的，包括这上面各种珍宝的价值也都记在心中。
那玉璧原说是珍宝，但却并不值钱。那玉璧乃是出自晋国深山之中的一块石头片，由一老者捡到而后进献给了先晋君。君上将其送给了国内的能工巧匠雕刻琢磨，这才有了这一块玉璧。
石头不值钱，工匠的手艺也不值钱，值钱的是我晋国君上对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郗安这话说得是冠冕堂话，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其中心逃不过一句话，那就是天子视为珍宝的玉璧并不值钱。
而值钱姬念许诺的钱财是这珍宝价值的一半，倘若珍宝不是珍宝，只是一块石头，那么石头价值的一半能值几个钱？
春阳君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郗安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居然能有此种不要脸的说法？
他下意识的转脸看向坐在上首的姬念，看她眼神迷茫，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心中也是恼恨，这晋国长公主怎的这般没用，这话都听不明白！
春阳君现在才知道是指望不上姬念了，只有他自己跟郗安先行交涉好才行，只能再次转头同郗安协商。
却不知，在他转身的瞬间，姬念与郗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她又继续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百无聊赖的样子听他们两人说话。
郗安可以说是姬念手底下除了桑行以外，第二个会谋算的人，当初她还和公子慕说过，若是去做生意，想来以郗安的本事肯定不会差的。
所以，十分能讨价还价的郗安是杀得春阳君节节败退，先给了一个低到不能再低的让人无法接受的价格，后面只要比这个价格高一些，就是比春阳君想的要低很多，他也能很容易便接受。
这也是一种策略，经商如是，与国邦交亦是如此，郗安也是深谙其道。
姬念只在一旁装个合格的摆设，只要在春阳君看过来的时候，回以一个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便能继续憋着笑看郗安将春阳君忽悠得团团转了。
几番交锋之后，春阳君也是身心俱疲，他再也没想到姬念不难缠，却碰上这样一个难缠的晋国相国，真是让他头疼不已。
春阳君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何时来到这驿馆中的了，现在他每一时一刻都觉得度日如年，只想快些离开，不想再听郗安胡说八道了。
郗安的嘴皮子太厉害了，天南海北，上天入地的，只要他想说，他什么都能来一句，着实让春阳君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现在春阳君也早早就放弃了让晋国多掏些钱财的想法了，郗安给的比春阳君预期的少得多，甚至只有那块玉璧原本价值的十分之一，他也欢欢喜喜的接受了。
也不是其他，实在是他再也不想跟郗安打交道了！
至于晋国这里只收了这么少的钱财无法在天子面前交差这件事，春阳君倒是不担心，薅羊毛也不可能只在一头羊身上薅啊，晋国不成还有其他的国家。
到时候，从别的国家的账目上添一些过来就是了，只要总数不少，天子是不会考虑太多的。甚至，只要他将原定的数目交到天子手中，就是他私底下克扣一些，又有谁能知道呢？
春阳君打定主意之后，便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接受了晋国所说的钱财数目，亦对姬念表示自己相当为难，本想着给自己讨点好处。
可是谁知道姬念油盐不进，半点话外之音都没有听出来，让春阳君挫败之余也觉得很是气恼，带着晋国许出的钱财头也不回的出了驿馆。
驿馆中，郗安同姬念相视一笑，随后道：“长公主，臣幸不辱命，替晋国省钱了！”
这后一句直接让姬念笑开了，确实是省钱了，当然她也没忘了给自己办事的人，“郗相，楚君送了我一些楚地的美酒，回头都给你了。”
一听到美酒，郗安比得了什么别的赏赐都要高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真诚了。
两人笑了会儿，又说起刚刚春阳君急忙离去的事。
“春阳君是觉得我傻，叫你这个相国给摆布了。他又说不过你，懒得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别的地方问问。毕竟，这一次钱也不可能全都出在晋国。”姬念说起自己来，也是没有嘴下留情的。
郗安亦是如此想的，“春阳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未必没有看出我们是在敷衍他。只是比起晋国来，楚国更有钱，中山国吴国等小国更加好拿捏。他自信就算在咱们晋国捞不到，其他的国家也定能让他交差的。”
虽说姬念此举颇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是没有给他们争取过，原先可是要给全部的，现在只要给一半，多好的事啊！
至于能少给多少，还是需要多给多少，这就要看各个国君的本事了，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是以，姬念是半点都不愧疚，接着毫不犹豫的嘲讽道：“刚才那笔钱也是从这次带来进献的贡礼出的，剩下的凑合凑合，重新备一份礼单，就算是这一次的贡礼了。不过看看此时的天色，天子还不曾派人来邀请我们赴宴。
难不成，当真抠搜到这种地步了，连顿饭都不愿意请我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