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
“楚君过誉了，虽同是治理一国，我却不如楚君治国有方，着实惭愧啊！”
虚以委蛇谁人不会？
姬念浅笑言之，明着是在给楚君面子，贬低自己称赞他，可却是实打实的将她自身与楚君放在了同等的地位上。若是更有明眼人还会发现，这几年来，到底哪一方才是真正的治国有方。
楚国近几年来，看似蒸蒸日上，实则却是一如往昔的平稳。然而，楚国却似楚君本人一般，不思进取，只沉溺于楚国乃当世最强一国的幻想之中，空有称霸的野心，却根本没有做好真正称霸的准备。
晋国因与齐楚一战，耗时久，损耗大，但经姬念之手，晋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只是，她的诸多新政改革，虽有实效，却短时间内无法看出成果，是以多为列国所不解。
故而，姬念此言虽颇有暗讽之意，众人却都听不出来，甚至还以此并不将姬念一个女子看在眼中。
殊不知，姬念并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得意，众人如此，对她来说却是正中下怀。看不上她，才不会针对她，泯于众人，才能得到长久的发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抗衡列国之前，将自己藏在人后，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而眼下，姬念看中的那个人正是楚君。
果然，楚君闻言亦是开怀一笑，之前因为晋国借粮给陈国一事而对晋国产生的不满此刻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毕竟姬念能放低身份，在众多国君面前如此言语，却是十分的给他涨面子了。
于是，楚君也不吝啬言语，恭维了姬念几句。只是她虽然看着与楚君言谈甚欢，实则却并不会将他的话当真。甚至，姬念心中还生出一丝警惕。
楚君陡然在一众国君面前提起姬念，言语中还变相承认了她治理一国的功绩，这也是将她此行更加合理化了。
然而，楚君无利不起早，他无缘无故如此，姬念只觉得他另有所图，怕是才会以此拉拢于她。
好在楚君并不只是对姬念一人示好，与姬念攀谈几句之后，便又转头和齐君、秦君他们一道饮酒谈笑了。
姬念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殿内的情形，楚君似乎对秦君更为热络一些。她又想起了公子慕与她说起的秦国与楚国意欲联姻的事，这般一来就更说得通了。
可是，姬念所猜测的事却一直都没有发生，但她绝不相信楚君只是为了让他们一起来喝酒，一定另有所图。
果然，酒过三巡，有一人跳出来说话了，而他说的话却让整个殿内一瞬间鸦雀无声。
此人便是越国国君。
越国乃是一南方小国，一直在列国之中算不得有什么名声。只是，数年前，越国与吴国的一战，却引发了不少风波，譬如越君向天子求援、向晋国求援等等，晋国与齐楚之战便是由此牵连而来的。
然而，吴越之战，以越国战败，赔偿吴国大量的钱财布帛，甚至割让了几座城池，双方才和谈。
之后因为对吴国的大量赔偿，更是导致越国一蹶不振。
是以，此后列国之中很难再听到越国的消息了，越君也是很少有消息传出。说句不好听的，越国已经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可此时此刻，这样的场合之中，越君居然主动跳出来说话，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同寻常的事。
接着，他说的话，更是暴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楚君，如今楚国已然是当世第一强国了，听闻此次楚君还带来了许多的奇珍异宝作为给天子的贡礼，列国之中更是无人能比。楚国如此强悍，楚君又这般遵奉天子，岂能没有嘉奖，隐没于列国？
我有一条建议，今日列国国君在此，也可请诸位参详一二。后日便要面见天子了，届时不如请天子下令给楚君加上王的称号，如此才符合楚国的地位，亦不枉楚君对天子的一片赤诚啊！”
一时间，整个殿内放菜热闹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发声。
而楚君却恍若未见这等尴尬的场面，笑道：“越君倒是个善心人，只是还要看天子如何决断了。”
一众国君无一人站出来正面回应，只是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好在楚君并不在意。随后，殿内歌舞又起，然而气氛却始终不如之前那般热闹欢快了。
姬念一时无言，转念想想，这场闹剧，原就是两人一唱一和来的。
越君自与吴国战败之后，一直龟缩自保，等闲消息都没有一个，今日却如此大胆的站在一众国君之前，还如此猖狂的提议让天子给楚君以楚王的尊贵。
这显然不是越君的作风，然而他出人意料的这般做了，到底是因为有了一个强大的楚国在背后给他撑腰了。相信为了越君的这句话，楚君也是给了不少好处的吧？
越君睁着眼睛说瞎话，楚君更是明里暗里的想让众人承认此事。
他也不过是想接着这个由头将事情说与众位国君知晓罢了，免得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与他对着干。而重要的是，楚君那话里话外的志在必得，再联想今日不得天子首肯，楚君便能擅自使用此处宴请列国国君。
看起来，这楚王的位子，天子是不给也得给了。
这场宴会的开始还好，但等越君和楚君那一出之后，后半场宴会，众人明显的心不在焉，最后更是草草就结束了宴会。
虽然姬念是与秦君一道来的，但是宴会结束的时候，秦君却被楚君单独留下来了，而姬念也只得先行离开了。
在她看来，许是楚君与秦君之间要商议两国联姻的事了。
等姬念回到驿馆之后，本该去就寝的郗安却出现在了厅中，显然是在等候姬念归来。
郗安此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是他的责任心还是很强的，他说的话做的事更是言出必行。此番，他等在厅中，便是为了听一听姬念宴会时发生的事，以此来分析形势。
虽然大晚上的，着实有些着急了，但是此次列国朝拜周天子，情况每时每刻都不一样，郗安还是想为晋国好好谋划一番。
“打扰长公主了，不知此宴情况如何，还请长公主告知。”
姬念亦是明白，所以对于郗安的这种行为，她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很是欣赏。因为晋国的大臣们若是都能如郗安这般尽心，晋国何愁不能强大？
对她来说，只有找她谈论国事，那她不管何时何地就都不会有脾气。
是以，姬念便将宴会中发生的事都说给了郗安听。
“如此一来，我倒是料错了一件事。”郗安闻言，面色未变，还调侃道。
姬念挑眉，“何事？”
“在晋国时，我曾与长公主说起过贡礼一事，还想着占占楚国他们的便宜，咱们也跟着少出一点。不过，这一回楚国的风头那是掩盖不住的，没有哪一国的贡礼能比得过楚国了。”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这贡礼是拿来买天子赐予的王位封号的？”姬念嗤笑道，不过这好似也没什么毛病。
郗安却是意味深长的笑道：“有何不可呢？楚君往年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这一回他要主动请封，王位可不是等闲的物件，若要天子点头应允，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楚君居然为了让天子点头答应，自己唱了这么一出戏，这么多的贡礼便是楚君给的面子了。”
“楚君自以为给足了天子的颜面，可若天子真的按照楚君所言，给他封了楚王。那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说楚君的王位是从天子那里买来的吗？如此一来，天子赐封楚王，楚君是名正言顺了，天子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姬念也是看透了，所以她觉得楚君的谋划不可能成功。
毕竟就算是天子式微，但也总不至于为了一点钱，就买卖王位吧？
郗安亦是如此认为的，不过……
“既然长公主与我都认为天子不可能同意给楚君封王，那长公主以为，若是楚君求封失败，他会如何？”
那可不得恼羞成怒了？
当着列国国君的面，楚君与越君你唱我和的，天子却不干了，那可不是将楚君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踩吗？
楚君本就因为目前楚国的国力乃是当世最强，所以已经不将天子放在眼里了。若是此番，天子不同意楚君的做法，只怕两者之间的矛盾就要更加不可调和了。
只是，楚君到底会有何举动，眼下还不好说。
“如此，我便要好好这出好戏了。”
“长公主，晋国经此一宴，倒是可以藏于楚国之后了。不管怎样，就如方才的猜测一般，楚国才是此次朝会天子的重点，列国瞩目的存在。”郗安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这倒是个祸水东引的法子，还是楚国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
这边厢，两人分析了不少。另一边，其他的国君们可也没能睡个安稳觉，着实是楚君将野心放在明面上了，可就算是有人此刻还将天子放在心上，这一场宴会之后，也都不敢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