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郗安的几句话，确实证明了他有可以使晋国乃至列国改天换地的本事，这正是姬念所需要的。对于这样的人才，她并不吝啬予以高官厚禄。
“先生，我以为先生当得起晋国相位。我愿拜先生为晋国相，而眼下首要的事便是重新确立朝堂和地方制度。不知，先生可有信心，助我一臂之力？”
郗安倒是没有想到姬念会这般大方，愿意一开始便将晋国相位给他，而不是随意给他一个小官做做，留着日后再提拔他。
对此他也是直言不讳，似是感慨道：“长公主好胆识，愿意重用我，而不是随意给我一个小官。”
郗安只是感叹，本也没有想姬念回答他，但是姬念却顺势表明了自己用人之心。
“以先生之才，给一个小官确实是委屈先生了。诚然，我可以先任命先生为一小官，再逐渐提拔，但是没有这个必要。以先生的才能，只有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晋国相就是最合适的位置。”
姬念言下之意，是对郗安十分的放心，也对他有万分的看重，着实让他心下百味杂陈，当即再次拜谢姬念。
而事实上，因为公子慕的再三提及，早在郗安来晋国之前，她便已经将郗安这个人的底都摸清了，因此用起来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他曾在燕国为官这一点，姬念也没有放在心上，用人不疑，这是必须的。更何况，若要姬念真正放权给郗安，他们之间还需要磨合，也需要郗安自己主动给出诚意。
“先生暂时便住在宫里吧，待过几日朝上宣布了先生的官职，再出宫，我自会让人给你安排府邸的。另外，这两日，我会派人给先生详细说说此时晋国的情况，相关的文书也会一并送到，还请先生多多斟酌，给我一个好法子。”
还能是什么好法子？自然是关于分权与制衡的法子，但是不仅仅是君臣之间，更有地方与晋国中心之间的权力分配。
对于姬念的决定，郗安欣然领命，他知道要让晋国的相位真正落在他的头上，便看这一次了。
不过，正事归正事，正事之外，尚有人情在。
“夫君，先前你时常与我提前郗先生，此番我留他在宫里小住，也好叫你二人叙叙旧。今晚，咱们便与先生设宴，如何？”言罢朝堂之事，姬念主动与公子慕提起宴请之事。
两人交谈之时，公子慕一直坐在一旁未出一言，只是看着听着罢了。他如此做，姬念自然也不能不给他的面子，总也要有商有量的才是。而且，平日里两人便是这般。
“那便照夫人说的办吧！”公子慕颔首应道。
因着郗安在旁，夫妻俩也不好说些什么私下里才能说的话，正想着先散了，着人给郗安准备一个住的地方。就在此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有人揭下了纳贤令。
要说，纳贤令，当真是除了之前卫闻那一遭，还无人敢揭。不过，也正是如此，姬念开始期待着会否再出现一个贤才好助她一臂之力。
闻言，姬念当即作出决定，“夫君，我另择一处见一见此人，你便同郗先生叙叙旧，住处之类的琐事，便不用你操心了，只让云娥他们去安排便是了。”
公子慕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所以姬念也不耽搁，立刻便离开了。
姬念离开得这般干脆，公子慕心里也是明白的。
她一离开，公子慕便邀请郗安一同品茶，顺便手谈一局。郗安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正好姬念不在，他也有话想要问问公子慕。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赐教。”郗安落下一子，说话倒也直接。
公子慕不假思索的落子，抬眼看了看他，轻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公子可能给我解惑？”
“那我问你，你如今已经领了夫人的官职，难不成还想改弦更张？”公子慕的话有些犀利，眼神更是凌厉得很，而郗安却是不惧的。
“我问公子此言，乃是出于我二人的知己之谊，至于长公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明主。人心偏颇，自是分亲疏内外。如今我还不算是正式领了晋国的官职，否则我亦不会有此一问。”
郗安一向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他看着行事不羁，却从不会多事多言，只是对于公子慕，他总有一份早年知己相交的情分在。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只此一次。世人皆不明白我为何如此，但你今日既能当着夫人的面开口问鼎一事，便当知晓我与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我夫妻二人，虽为二人，实乃一心。
昔日你曾问过我，可有心秦国君位，我避而不答。你便该明白，一国君位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诱惑。”
公子慕咳嗽了两声，端起了一旁的茶水，略喝了两口，稍微润了润喉。
随后，他又接着道：“我知道自己的命数几何，纵使野心遮天又有何用，终究不能走到那最后的一步。你当知道我绝不会允许到头一场空，所以才会有如今，你可明白？”
明白，如何能不明白！
郗安听了公子慕的话，此刻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公子慕与姬念夫妻二人亲密无间，并非只是因为男女情爱，因为郗安看得出两人都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
而公子慕所言两人一心，也并非指的是两个人全然的相信对方，而是因为他们有着一致的目标，不在这区区寸土，而在这列国的天下。
至于眼下的情形，无外乎是公子慕自知自己的身体无法支撑到最后，而公子慕甚是欣赏姬念，认为她是一个与他有着相同追求的人。两人的目标一致，又是枕边人，还有着共同的子嗣，这才是他对此作出让步的原因。
但是，郗安可以明白即便是公子慕作出了让步，但他依旧是那个在背后搅弄风云的人。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公子慕很是享受那种以天下为局，江山为棋的感觉。
“公子所言，我已明白。倒是我今日险些枉做小人，差点酿成大错。还请公子原谅这回，今日之事，便当作从未发生过。”郗安本来是好心，不忍心公子慕就此埋没自身，却不想其中缘由，而他竟是甘之如饴的。
但是，郗安明白自己今日与公子慕所谈论的话，若是不慎泄露出去，其影响就大了。往小了说，这夫妻俩的感情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不过，他也明白公子慕的为人，既然他肯回答他的问题，那便是可以的。
郗安也知道自己是莽撞了，故而当即低头认错。
公子慕明白郗安是好心，可是他却不能不提点他。
“今日之事，出自你口，入了我耳，便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了。夫人为人无人比我更了解的，你只要发挥你所有的才干，好好的为她做事，晋国乃至日后的疆土，都是你可以作为的天地。你可以一展所长，名留青史。
她会全力的支持你，你想要的，她也都能给。但是，你要付出什么？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公子慕字字句句全是良言，郗安又如何能不明白？
付出的是他的忠诚和智慧。
郗安沉吟不语，是在思考公子慕所言，而公子慕也不着急，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多谢公子良言，我明白了。”
是的，虽然只有这片刻的时间，但是郗安已经明白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闻言，公子慕的眼中露出了满意之色，他最喜欢的就是跟聪明人说话了，一点就透。
“继续下棋吧！”
郗安听了，当即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眼前的棋局中，而公子慕也是其中的高手，自然需要步步斟酌才是。
这一局棋下得够久的，待到姬念见完人回来，两人方才结束，而胜者是公子慕，以一子半之差赢了这局棋。
姬念回来时，见两人正在全神贯注的下棋，也就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棋局的走向，果然十分精妙。
棋局结束，姬念忍不住夸赞，公子慕见此却对郗安调侃道：“郗安，夫人也是善弈之人，日后可以切磋一二。”
郗安听此一言，亦是跟着一笑，不过眼中未尝没有期待之色。
公子慕顺手给姬念倒了一杯茶，姬念坐在他身边，喝了一满杯，看起来是十分口渴了。
他们夫妻二人皆是公室出身，便是遇到各种情况，在外人的面前一言一行总是有十足的风姿，不会失了半分仪态，此刻亦然。
姬念放下茶杯，不待公子慕询问，便对他道：“方才揭下纳贤令之人，名曰章华，乃是一员猛将，高壮粗犷，其气力与阿赐不相上下，武力却更胜，亦是胆大心细之人。”
“那此人现在何处？”公子慕问道。
“我方才想带他来见你，正巧被阿赐见到了，这会儿正缠着人比试呢！”说起来，姬念也颇有些无奈。
公子慕颔首表示理解，毕竟晋君可是最喜欢同人比武较量的了，难得碰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好手，他自是不可能放人离开的。
这夫妻俩一来一往的说话，倒是没有将郗安当成外人，而郗安自己全无半分尴尬，他好似明白了这二人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