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秦君原本是很信任公子慕的,可是随着晋国局势的变化发展,他越发的怀疑公子慕了,便起了心思要他回秦国。
公子慕本就是个聪明人,对他的公父更是知之甚深,晋国局势已定,他根本就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搪塞秦君。原本他是不想将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秦君的,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说了,而且还得往严重了去说。
那次受伤之后,伤势太重,虽然姬念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治好公子慕,但是总归是比之前身体还要差多了,需得少费心神,多休养,才能多延寿几年。
故而,公子慕在给秦君的回信里说了他受伤的事,以及良医叮嘱的不宜舟车劳顿,所以不便返回秦国。
公子慕的理由很充分,便是秦君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回复的,可是秦君如今已经不相信他了。或者说,面对几乎唾手可得的晋国,秦君已经坐不住了。
一个受他看重的儿子固然重要,但是在一国江山的面前那可就不够看了。
秦君看重公子慕,亦会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心他了。
所以,在得到公子慕拒绝回秦国的信之后,秦君当即便决定要派人去晋国一探究竟。
不过,去归去,却不能偷偷摸摸的去,而是要正大光明的去。
这样一来,不管公子慕是真的病得不轻,还是以此作为借口不想回秦国,秦君都能做好应对。只是,到底该派谁去晋国,这件事就有点伤脑筋了,因为秦君也有了别的小心思。
却说晋国这边,姬念废除了六卿制度之后,将晋国的大权全部捏在了手里。可以说,她现在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本来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是姬念意气风发了没两天,准备好好振兴晋国的心思便熄了不少。
别的不说,大权在握好是好,所有的事都由你一人说了算,只是当所有的事都需要你操心费神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根本就不够用,甚至你的精力也跟不上了。
姬念的身体倒是比寻常女子要好一些,即便她也是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但是她弓马都不曾落下,每日也都有练武,因此身体还算强健。
只是,姬念一下子拔除了六卿,并且不打算继续设立六卿之职,所以这些原本可以由六卿代劳的事就全都交到了姬念一个人的身上。
姬念每日一早起身之后,除却用膳练武上朝的时间,剩下的都耗在了处理政务上头,是一刻空闲都没有。公子慕之前倒是能给她帮忙的,但是他的身体如今再禁不起折腾了,姬念也不敢让他多帮忙,只得一个人抗下所有。
这起初,她还是豪情壮志的,自觉什么问题都不在话下。但是,连着十多天如此,便是铁打的人都得熬不住了。偏偏她还是个女子,再碰上个每月必有的那几天,这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个烦躁不安的状态之中。
再有那不长眼的惹了事撞到她手里,那就更没有好果子吃了。只是,她心头憋闷,公子慕瞧在眼里,只能暂时接手她手里的事,再叫了师渊来弹些轻快解忧的琴曲,才算是让姬念好受一些。
姬念借此机会歇了半晌,人也好多了。
晚间,姬念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瞅着烛光下专注认真的帮他处理政务的公子慕,一时心头滋味莫名。
“夫君,你也歇歇吧。今日你帮了我这么久,剩下的就交给我明日再处理吧,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姬念走到公子慕的身边递了一盏刚送过来的汤羹给他,顺手便取走了他手上的文书放在一边。
公子慕知道她的关怀之意,也不多言,接过来喝了汤,便拉着她的手一起离开了桌案前。
两人在屋内踱步,公子慕语气温柔和缓,“你啊,知道提醒我,也该注意注意自己才是。这些日子,你忙到连去看玉衡和阿赐的功夫都没有了,这倒也没什么。可你看看你自己,气色不佳,郁结于心,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夫人可记住了?”
姬念的脾气其实不好,早年在晋国那也是个暴脾气的公主,惹恼了她可不得了。她不喜欢旁人态度强硬,换句话说,就是吃软不吃硬。
公子慕温和又有耐心,说话时从不着急,如温柔的春水一般让人心安。便是姬念自己火气大,见了公子慕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有时候也是会说些大道理的,只是他说话时总是那般温柔婉转,姬念最是不能拒绝他这般模样了。
这会儿,再是烦躁不安的她,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闻言心头便是一软,忙点头道:“记住了,夫君不要为我忧心了。”
“我知晓你是怕了六卿的权势大过国君,故而撤销了六卿之职。只是,若事事都需你一人亲力亲为,你养着那些卿大夫又有何用?”
公子慕这话若是叫外人听了去,只会觉得他这人大言不惭,竟然诋毁周天子当年定下的制度。卿大夫都是世袭的,若是人人都好也就罢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有些人安于享乐,早不复当年先祖的荣光了。可就算那些人是吃闲饭的,没用的,姬念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拿出一个章程来解决这件事,还只能好好的养着那群人。
因为这不是晋国一国的制度,而是列国皆是如此。她方才真正掌权没有多久,便再闹出如此大的动荡,怕是要出乱子。是以,姬念这才一直按捺不发,等着寻个合适的时机解决这件事,可惜如此,却是苦了自己。
虽然她心里隐约有些打算,但是现在听到公子慕这般说话,心头也是欢喜的。
姬念眼中隐有笑意,也没能瞒过公子慕的眼睛,他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夫人倒也不必担心,我看再有几日,郗安和卫闻也该回曲沃了,到时候有他们两人为你分忧,也能少许多事了。另外,也是时候再将纳贤令一事提出来说说了,说不得也给夫人多网罗些人才来。”公子慕说完,又是一叹,“最近,你也少忙一些,我给你帮帮忙,便不要似前头那般拼命了。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那便得不偿失了。”
公子慕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他对她和玉衡就更关注了些,这一点姬念也是知道的,因此也没有拒绝。
而公子慕话音一转,眼神又变得凌厉了起来,“我今日瞧了,那些文书里多有些无关痛痒的奉承话,不看也罢。那些人是因之前的事怕了,才忙不迭的溜须拍马,倒是让夫人越发受累了。这件事,你明日朝上提出来说一说,也好给你减轻负担。”
话也确实如此,立威之时也该想到的,只是也不曾考虑太多。如今看来,倒是该拎出来说说的,姬念颔首,她也深有此感。
不过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瞧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不顺眼,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撤职贬官,全都扔出曲沃城才好。只可惜,眼下是做不到的。
夫妻俩就这般在殿内缓步走着,不多远的距离走了好一会儿,因着没有旁人在,倒是说了好些贴心话。
休息了半晌,又有公子慕与她说话排忧解闷,这会儿姬念重又打起了精神,恨不得立时坐回桌案前把那些剩下的文书都给看了。
谁知,公子慕一早便看出了她眼里的蠢蠢欲动,还不等姬念行动,便将人拉住了。
旁人拉不住她,公子慕一拉,再十分温柔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消说话,姬念便自己打了退堂鼓。她还保证自己今日再不会去碰那些文书的,定会早早的好好休息。
谁都不知道,公子慕要生气的时候,其实看着比平时更和善可亲,但就是能令人心头发麻。作为枕边人,姬念比谁都清楚,他可不能生气,自是事事都顺着他。
得了姬念的信誓旦旦,公子慕这才嗔了她一眼,算是将这件事揭过去了。姬念立时喜笑颜开,往人怀里一钻,十分娇羞的模样。
如今,姬念是晋国有实无名的君主,随着手中权势的增加,整个人看起来也多了一种威严,叫人不敢直视她那美丽的容颜。而且,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多是一副冷淡严肃的模样,偶尔有些笑意,那也多是冷笑。
可私底下,在公子慕的面前,她还是当初的模样,那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敢相信的。
谁能想到权势滔天心狠手辣的长公主,也会有如此令人心动的娇态?
公子慕本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不过是做样子给她看罢了。姬念现在是说一不二,行事果决,但也多了几分独断专行。她决定的事,如今整个晋国,只怕也只有他敢拦着,也只有他能拦得住了。这好也不好,公子慕心头暗叹。
饶是他想得再多,只消她那般与他撒个娇,一个眼神的事,公子慕便也会与她妥协的。
夫妻俩皆以为对方是个温柔好性的,都是对方在妥协,殊不知在旁人眼中,与两人的看法那是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