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翌日一早，姬念起身之后，发现公子慕还未醒转，这让她忧心不已，立刻命人寻了良医来。

    好在良医看过之后，说公子慕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状态也已经在好转了，便是脉搏都较之前强劲多了，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良医如此说，姬念便放心多了，可她也没有错过良医欲言又止的神色。良医还是他们一起从秦国带来的，亦是公子慕多年的心腹，断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怕是公子慕的身体要大不如前了。

    对于公子慕的身体状况，姬念可以说是比谁都关心。她当即将自己心中所想问了出来，姬念这几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尤其是来到晋国之后。

    是以，她冷了脸，良医也只好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她了。

    良医多年来一直照顾公子慕的身体，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竭尽全力来治好他，只是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公子慕的体弱多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的精心保养本来是能有所改善的。可他的身体最忌讳的就是费心劳神，然而他当初在秦国时为秦君出谋划策才从一个被人不闻不问的不起眼的庶子成为了秦国举足轻重的华阳君，又怎么可能不费心劳神呢？

    再加上，后来他同姬念一起回到晋国，看似他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但是姬念做的哪一件事背后没有他的手笔？

    晋国的状况可没有外人看得那么好，姬念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公子慕便陪她一同熬油点灯，费尽心思。是以身体才每况愈下的，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离不开他的帮助。

    如今又来了这么一遭，良医说了他可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好生休养，必须要少费心力了，如此还可以延寿几年。若不然，只怕没多少时日了。因为这一次的受伤对常人来说，可能都需要休养很久，更何况公子慕的身体本就不好。

    姬念闻言沉默不语，只是让良医好生照顾，亦告诉良医，若是缺什么药材，便是晋国没有，遍寻列国，她也会给他找来的。

    玉衡不能没有父亲，而她最不能失去的便是他了！

    之后，便快要到姬念上朝的时候了，可是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她。

    来人她并不陌生，甚至还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这时候来找她，姬念以为他会来得更早。

    来人正是姬念的表弟，胥峥。

    昨晚的事情发生之后，姬念当即便下令捉拿胥氏和魏氏的一干人等，便是被父亲困在家中的胥婴也没有逃过。因为他也是胥氏的一份子，当时那种情况不管姬念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她都必须那么做。

    不过，因为胥峥一直留在他们的身边，在她昨晚带着一群人装佯逃命的时候，他也一直护在他们的身边。姬念明白他未尝不知道自家祖父的谋算，可他无能为力，但是那一颗赤子之心也让她为之感动。

    这也是为什么胥氏其他人都被关在了大牢里，只有胥峥还能够到走动，甚至在晋宫之中都能够出入自由。

    这是姬念给他的信任，也是试探，而胥峥也并未让她失望。

    其实，昨晚胥峥藏在禁卫军中跟着他们一起的这件事是姬念所默许的，她也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因为胥峥的选择，决定了姬念将要怎样对待胥氏一族，而她必要的时候是不会手软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对于胥峥这般早的守在门口等着见她，姬念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自然是给他这个机会的。

    姬念没有说话，只是在等他开口，而胥峥不管之前犹豫挣扎了多久，此时还是十分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

    “长公主，祖父的所作所为辜负了君上和你，也辜负了晋国。他人老了，也不比以前清醒了……”

    胥峥说话时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斟酌，生怕说错了什么，可这并不是姬念想要听到的。而且她清楚的知道，胥峥这是想要跟她论情理，可惜她并不是一个讲人情的人，有些事也不能讲情面。

    姬念面无表情，沉声道：“胥峥，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若只是这般，倒是她看错人了。

    姬念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胥峥仿佛明白了什么，咬咬牙，“长公主，祖父谋反，自是他一人的想法，胥氏其他人并不做此想。只希望长公主能对不曾参与此时的胥氏中人从轻处罚。”

    知道姬念这里谈不拢，胥峥只能狠心的断尾求生了。祖父一意孤行，可其他的人是无辜的，尤其是他的父亲，胥峥比谁都知道胥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更知道他们都不是祖父那样的人。

    姬念瞥了他一眼，若是能知道这一点，还算是有救，只是她一开始便有犹豫，若是不斩草除根，将对她心怀怨怼的人留下来，只怕会造成麻烦。可是，姬念眼下真的是缺人手，否则以她的脾气荀申和韩传两人怕是不会有那么好的结果。

    “有没有那样的想法，不是你一张嘴随口说的。你说了，我信，旁人信吗？我不只是你的阿姐，还是晋国的长公主。阿峥，你要明白我可以选择放过胥氏，但是能放多少，就看你的了。”姬念语气和缓了不少，“罢了，今日的朝会，我忧心平阳君的身体便不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姬念也没有想听胥峥说话的意思，直接让他出去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也是姬念给胥氏的最后一点情理，倘若他把握不住，便没有以后了。

    胥峥出去之后，沉吟了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然而，利欲熏心了一辈子的人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清醒过来了。

    在姬念刚刚让人通知说今日的朝会取消之后，她便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个消息。

    信是胥臣写的，而消息便是胥臣在大牢里自尽了。

    到底是晋国的正卿，他只想为自己保留最后的颜面，同时她也明白姬念的犹豫，这是在帮她做决定。

    姬念听了这个消息，再看到胥臣写给她的信，心中是五味杂陈，外祖终究还是愿意为舅父和阿峥考虑的。

    如今，他这般做，他又是姬念的外祖，便是他谋反逼宫，她又难道真的将人拖出来鞭尸吗？她做不到，也不能这般做。

    外祖揽下了所有的罪名，也给了她保留胥氏血脉的机会，同时也可以让胥婴胥峥他们对她少一些怨怼，亦是为了以后姬念能够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一切的算计，姬念心知肚明，但却又不能不这么做。便这般吧，剩下的事就等胥峥自己过来寻她了。

    胥氏的事算是暂时有了安排，可是魏氏，姬念是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而她的手上魏氏的把柄可也不少，如今也是时候拿出来用了。

    不去上朝这件事，也是姬念临时决定的，并不全是为了胥峥他们，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昨晚发生的事，想来便是曲沃城中消息最滞后的人也该知道了。他们都知道她的手段，也知道胥氏和魏氏的下场肯定不会比赵氏要好，各个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姬念就是要晾一晾他们。

    有的时候，旁人身上发生的事，便是再痛哭，只要不是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就感受不到那种切肤之痛。所谓的感同身受，那都是假的。

    姬念就是要他们在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吓自己，不知何时到来的风雨比正在下的雨更让人害怕。

    因为恐惧，才会害怕，才会更好的约束自己。

    在她没有正式对晋国的那些贵族们动手之前，她需要他们安分守己，否则六卿便是下场。

    姬念不放心公子慕，也希望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故而只打算跟他待在一处，至于政务之类的可以带过去处理。

    不过，在此之前，姬念还是先去看了一眼玉衡和晋君。

    玉衡如今虽说能说几个字了，但到底是个小娃娃罢了，哪里知道那么许多，只是见了姬念便跟她要父亲。

    姬念忙的时候，更多都是公子慕帮他处理好一切后顾之忧，他陪伴玉衡比她要更多。姬念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也没有办法。不过，若是过了这一关，后面的路好走一些了，她也能多些时间来陪他了。

    她抱着玉衡哄了一会儿，之后便将他交给了云娥，自有宫人会去哄他睡觉。

    云娥留在没有离开，“公主，君太后留在公孙生身边的人，已经全都处理了。”

    姬念颔首以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她也是安排了许久的，这一次便是个机会。

    昔年君太后留给公孙生的几个贴身宫人，姬念并没有加以为难，反而继续让他们在公孙生的身边伺候，这也让他们放下了心。便是没有君太后先前的叮嘱，这些宫人也都明白，如今谁才是晋宫真正的主人，不是晋君，而是长公主。

    为此，他们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公孙生也好，只能一味的哄着公孙生同玉衡和姬念亲近，日日说他们的好话。这些事，姬念不是不清楚，但是她还是留不得他们，难保君太后不会留后手。若真是如此，她平安将公孙生养大，岂不是自寻烦恼。

    为了从根源上解决一些事，姬念并不介意自己的手段如何。

    对比起玉衡尚且不懂事来说，晋君才真的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因为相信姬念，所以什么都不问，所以姬念说了，他便信。

    对姬念而言，阿赐真的是个很好的弟弟了。是以，见到他此刻没心没肺的玩耍，姬念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