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这还不算完，常姬已经是艰难度日了，可是官府的苛捐杂税是一点都不少，甚是还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直到她偶然间听人说，阵亡的将士是有抚恤的，但她却没有拿到，还要面对高昂的赋税。
为了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能抚养儿子长大，常姬便带着儿子一同来到了都城曲沃，想要求个公道。只是儿子年幼，她也不能带着他一直在外奔波，便将儿子托付给了自己寄住的那户人家。
谁知道，她今日方才出门便被荀不恶看上了，一直紧追不放。若非她也一直在田地间劳作，体力不错，只怕还没有办法支撑到她遇到姬念他们的时候。
姬念看着常姬，见她样貌不错，虽说过得愁苦，面上却仍是坚毅之色，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常姬，这事我已知晓，我且让人送你回去照看孩子。这两日必会有一个交代的，抚恤也会有的，你放心便是。”
姬念说话温柔和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让常姬觉得莫名的心安。
待常姬离去，姬念原本还算是带着些微笑意的脸上，登时沉了下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某些看似老实的人，手还伸得挺长的！
“前段时间，方才下令减免的赋税，为的就是让晋国的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可常姬的话，分明就是底下有人阳奉阴违。还有伤亡将士的抚恤，更是早早就发放下去了，可她却说最初都不知道有抚恤发放，那定是有人将抚恤贪了去！”
主管晋国的财政和官吏的分别是上军佐魏首、下军佐韩传和她的外祖正卿胥臣。
韩传身为下军佐，乃是六卿之一，主管各种建造事宜和魏首共同执掌晋国的财政。许多的银钱拨款，都是从他二人的手中过的。
只是韩传为人与荀申一般，做事稳妥谨慎，少有私心，所以先晋君对他二人也一直很是信任。不过，他也一样有个糟心的儿子。
而魏首正是管着各项军资以及抚恤发放等事，这件事与他也逃不了干系。
“魏首的事可以暂且搁下，他在军中动的手脚肯定不少，需得一一查清楚。倒是韩传，他那个儿子与荀不恶也是一路货色，却不知他是知情不报，还是跟荀申一般被蒙在鼓里了。”公子慕对此自有他的看法，如是道。
姬念闻言若有所思，“魏首且先留着，自有收拾他的时候。韩传我已经让人将他一家拿下了，他也是时候来见我了。夫君可要一起见见？”
“正巧我要去看看玉衡和阿赐，便不与夫人一道了。”
公子慕离开不久，姬念派去抓韩氏一族的人便回来了，而韩传也站在了姬念的面前。
“长公主，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韩传也许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在姬念的面前也没有再隐瞒些什么，也不似往常般的沉默寡言。
“下军佐，你当明白你今日站在这里，并不是我有心为难韩氏。而是当你对你儿子韩叙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姬念毫不客气的戳穿了韩传，不是因为她想对六卿动手，而是他本身就有罪！
是的，相对于荀申的被蒙在鼓里，韩传上来的第一句话便暴露了他一直都是知情不报的。
韩传一脸苦笑，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到了如今，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呢？
“说说吧，韩叙都做了些什么，你尽早说出来，我也好酌情处理。你若是隐瞒不报，我的手段，你应当是清楚的。”
姬念的语气轻描淡写，可韩传明白这是在告诉他莫要走了赵氏的老路，然而他也没打算再瞒着了。
韩传与荀申一样，都只剩下一个嫡子了，至于那两个不成器的庶子，他也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相比较荀不恶被家里人宠溺坏了，才这般无恶不作，而韩叙则是因为在家中被管得太严，压抑久了。
韩传为人较荀申更加刻板严谨，对韩叙更是爱之深责之切，寻常也不见不给一个好脸色，一味苛责施压，只一心希望韩叙能够成材。不说像赵陇魏绛一样，便是能与赵郢一般也是好的。
只可惜，韩传给韩叙的压力太大了。
当期待变成了压迫和束缚，他想做的便是挣脱束缚，随心所欲。
荀氏和韩氏皆是六卿世族之一，两家又一向交好，被压抑久了的韩叙碰上了随心所欲的荀不恶简直就像是鱼儿入水一般，更是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
而且许多错事都是两人一起办下的，甚至荀不恶还主动要给韩叙做靠山帮忙，谁让他父亲是主管晋国律法的呢？
不说在晋国，便是在别的国家，谁又敢招惹主管律法的卿大夫？更何况，晋国的六卿权力不是一般的大，仅在国君之下而已。
就这般，两人一直瞒着家里做下了不少错事。
只是韩叙被管得严，再怎么遮掩也让韩传发现了端倪。只是，韩传当时也曾想过大义灭亲，可哪是那般容易的事，韩叙错的再多，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韩传想来想去，只觉得是自己当初的教育方法出了错，后悔莫及，但是儿子也管不住了。
而当他帮助他们掩藏了一次真相之后，便再无法狠下心去揭发他们，因他自己也趟进了浑水里，只能佯作不知，希望他们自己能收敛。
他也曾想过找荀申帮忙，可一番试探后，韩传才知道荀申压根就不知道他儿子是个怎样的人。
谁能想到，一向断案如神、从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荀申，竟然在自己家里被儿子骗得死死的！
如此一来，韩传也不打算管了，只想着破罐子破摔，随他们去吧。
毕竟在寻常的贵族眼中，一般的庶民和奴隶也算不得人，人命自然也就不值钱。
可是，韩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放任的结果，竟是让两人愈发变本加厉，甚至对地方的官员和赋税下了手。
等到他知晓的时候，为时已晚，那时候赵氏灭门一事让韩传为之胆战心惊，只想着将这事糊弄过去便是了。
荀申在朝上是真的不愿意多说话，因为他只对刑狱之事感兴趣。而韩传之所以不敢吱声，是因为他心虚，不敢太过高调，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韩传狠下心将韩叙拘在家里了，可荀不恶还在外面逍遥，还刚巧今日撞到了姬念的手里，如此便再也瞒不住了。
韩传将自己所知的事尽都告诉了姬念，只希望姬念不要太过狠辣，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姬念看着韩传，一时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他了，好歹也是六卿之一，怎么就这点家事都处理不好，如今闹到这步田地。
“下军佐，你实话实说，我也不瞒着你。荀不恶和韩叙的事我是知道的，本来我也没想对你们做什么，谁犯的错便由谁承担。
原本晋国的律法，罪不及父母。只是，你知情不报，那就另当别论了！”
荀申和韩传二人，姬念原本还想留着用用的，毕竟他们没有野心，也算是有才能的。晋国如今正需要人才来发展，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便不能再用他们了。
听到姬念这般说，韩传的心一沉，儿子他是放弃了，可他的孙子已经出生了，他还想着教育好孙子也算是足够了。可若姬念不给韩氏活路的话，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韩传思来想去，终是狠下心来，对姬念道：“长公主，韩叙的错他自己承担便是。还望长公主，放我韩氏一条活路。我愿将家产上交国库，赔偿那些百姓的损失。还有一物乃是我多年心血所得，愿献给长公主，只求能饶过韩氏其他人的性命。”
因着赵氏的事情在前，若非谋反之类的大事，姬念本也没想过将事情做绝了，但没想到竟然从韩传的手里套出了新的东西。
这就让她有些好奇了，谁能放过到手的好处呢？
“下军佐，你的要求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要看你能给出什么东西让我改变想法了！”
姬念话说的直白，却是让韩传燃起了一线希望，当时便不再犹豫，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了她。
那是一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册，不过是与寻常的竹简不同，而用昂贵的绢帛绘制的。
姬念乍一看，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失落，但是一想能让韩传认为能用此物与她谈条件的，定不是个简单的。
当她展开绢帛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往后看，越往后看，她的心情便越是激动，只是她面上不显罢了。
姬念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绢帛，让韩传的心一直提着。
他自认为这个东西是有绝对的价值的，否则他也不会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生死关头才拿出来用，难道她看不上？
韩传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姬念收起绢帛，目光犀利似笑非笑的对他道：“下军佐，我从前许是看错了你，你才是那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