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夫人果然聪明，我确实也是这般想的。赵氏和魏氏只有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才不会站在一处。明日给两家的封赏，便可在那之上做些文章。”
公子慕与姬念对视了一眼，在某些时候，他们俩总是心意相通的。
“不过小利，着实难以让两家翻脸，或许可以请外祖入局。这两家自己斗是斗不起来的，得再添一把火才是。”
姬念把算计胥臣的话，说得这般好听，仿佛她算计的不是自己的亲外祖一般。
然而，事实上胥臣在算计她的时候，同样也毫不手软。
在权力的面前，哪里有什么亲情！
胥臣一心想让晋君即位，便是想仗着君上外祖的这个身份，拿捏着晋君，好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让胥氏继续坐在执政卿的这个位置上。
本来这计划确实不错，只可惜半路跑出来一个姬念，让他这主意没能成。姬念倒是代替他，成为了那样一个人。不过，对于一众世族来说，相较于胥臣而言，姬念的存在有利也有弊罢了。
“对付赵氏，或许可以在其内部分化。我听闻，赵氏只有两个嫡子，庶子还有几个。中军佐的年岁也不小了，常年征战沙场，怕是也有不少顽疾，身体欠佳。
若让其子分掌其权，便是将赵氏原本集中的权力，分成了若干，再步步收拢，各个击破。夫人以为如何？”
要不说公子慕的脑子转得快呢，这主意让姬念心中一喜，确实是不错。
若赵氏的兵权只掌握在中军佐的手里，便如一块铁板。可是，赵氏的子弟们人心各异，又岂能如一人一般，自然便分成了几个小块。
但是，自古以来，便是嫡长子继承，从未有过更改。就譬如晋国，若非先君后所出的太子夷蛟和公子胜都死了，先晋君又没有旁的子嗣，哪里轮得到身为庶子的公子赐登上晋君之位呢？
赵氏的嫡长子便是之前与公子慕一同在坝丘对抗齐军的晋国将军赵陇，如中军佐出现意外，中军佐的位置包括赵氏的兵权便会全都落入赵陇的手中。
赵陇此人，公子慕之前也曾分析过他的心思，他不过一个纯粹的武将罢了，与胥婴是同一类人。
至于赵氏的嫡次子赵郢，便是与姬念等公室子弟一起长大的。因着先晋君顾及赵氏的兵权，又有赵陇身为大将，便只让赵郢在曲沃做了一个巡城的小将。
而旁的赵氏子弟，尽皆没能接触到属于赵氏的兵权。
“夫君所言极是，那么给赵氏的封赏，便尽管大些也无妨。譬如将赵陇的位置再升上一二，多分几分兵权。而赵郢，也顺势给他些赏赐。左右羊毛出在羊身上，中军佐手中的兵权分几分给自己的儿子，想来他面上再没什么不愿意的。
至于他的那些庶子，若赵陇赵郢不肯接受，我便退而求其次，恩赏整个赵氏。
这样的封赏，怕是在晋国，甚至整个列国都史无前例的吧？”
姬念所言的封赏，便是将他赵氏的权力越分越小，分得赵氏人人都有，只怕有那不服气的人就该冒头了。赵氏不乱，也得乱！
而她所言再无前例、如此丰厚的赏赐，中军佐也不能拒绝，这是要让他自己跳进坑里啊！
对于姬念的主意，公子慕不置可否，反而话锋一转，问道：“那夫人对魏氏的封赏作何打算？”
“如此厚赏赵氏，魏氏之功比不得，自然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无所谓一些钱财。只有双方瞧出厚薄来，才会有别的想法，不是吗？”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如此。只是，夫人可曾想过换一种法子？与齐楚一战之后，国库空虚，若能不必赏赐钱财，便大可不必耗费。”
公子慕想的那是无本的买卖，姬念何曾没有想过，可是她觉得若不出这一笔，所见效果可能便不如预期所想了。
不过，公子慕既然这般说，定是有好主意等着，姬念也有些好奇。
“愿闻夫君高见。”
“此番晋国与齐楚一战，赵氏魏氏皆有战功，赵陇、魏绛不可不封赏。夫人对付赵氏的主意倒是可以，而对魏绛何不如赵陇一般，给他升他的位和他的兵权。
只是，这一份要从赵氏那里出，这样才有意思。”
魏绛升了职位和权力，但兵权尽数在赵氏手中，若要得权，那就是从赵氏手中分一杯羹。赵氏能愿意将权力分给自己的儿子，对于魏绛怎可能同意？
她若这般下令，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她要挑起赵氏与魏氏的矛盾？
姬念之前所想，将赵氏内部分化，那是不明就里之人都会觉得那是恩赏的法子，是想让赵氏自己有苦难言。
可若这样一来，不是大剌剌的把她的算计摆在明面上了吗？
姬念颇有些不解，但她知道公子慕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定也有他的考量。
果然，公子慕又与她解释了一二。
其实，姬念一旦涉足朝政，势必要与六卿世族迎面撞上，彼此拉扯。之前姬念的表现便是要掌握晋国的朝政大权，既然锋芒已露，六卿世族也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她容不下他们。如此一来，明招暗招已经无甚区别。
这般，与其用见效甚慢的暗招，倒不如直接明刀明枪的来。他就是要把坑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明知道这是坑，还得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赵氏不愿分权，可魏氏难道就不想要啃下这块肉？
魏氏的实力是比不上赵氏，却也不比赵氏差。但他不可能因为拿不到手的权力与赵氏抗衡，但若是姬念给了他这个名，那么魏氏便是名正言顺了，这般好处他不可能不要。
魏首身为上军佐，以公子慕的了解，他是贪心有余野心不足，有时候颇有几分墙头草的感觉，只想着多得一些利益。
而今，只要姬念明摆着把这好处放在前面，明面上赵氏自然不敢拒绝，魏氏乐得好处。
但是暗地里赵氏不可能轻易放权，魏氏有其名无其实，又怎会心甘？双方必定会起冲突，那时候只要再从中挑拨一二，赵魏两家原本就算不上的联盟，自然是土崩瓦解了。
公子慕这一招着实高明！
姬念眼睛一亮，公子慕果然善察人心，她心念一动道：“夫君这一招阳谋，确实不错。如此，我便要悄悄去与外祖通个气了。”
姬念是铁了心要把胥氏拉进这趟浑水里，她知道她的舅父胥婴为人如何，可如今胥氏的掌权人是她外祖胥臣，所以她绝不能任由胥氏继续做大，必须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才行。否则，便是她的外家，姬念也只能手下不容情了。
公子慕微微一笑，十分满意，他就知道他的夫人与他心意相通。这主意他只需要给她前一半，这后一半，她便能自行补足，甚至能更胜一筹。
“如此便要辛苦夫人，晚些时候奔波一番了。”
辛苦？这样的辛苦姬念是绝不会嫌多的。
公子慕看得出来姬念乐在其中，她就是与一般女子不同，遂又笑道：“至于其他几家的反应，明日朝堂之上，夫人便能瞧出一二了。”
正好，利用这次的事试探其他几家的反应，也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她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晋国的朝堂，便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所以有些事必须要尽快，否则这路便不好走了。
今日朝堂之上，晋君的反应和姬念的应对都让一众世族大臣们对这姐弟二人有了新的了解。
然而，最憋屈的还当属胥臣了。
他平白忙了这么久，搭进去多少人手，为公子赐扫除了登上国君之位的一切障碍。结果，便宜全都让姬念拣了去。
尤其是今日在朝堂之上，这姐弟俩一唱一和，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外祖放在眼里，让他在一众大臣面前下不来台。可偏生他还得给他们留面子，不然今日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胥臣是越想越气，连饭食都没用，谁来劝也不听。
胥婴对自己父亲也很是无奈，怎么上了岁数了，还跟小孩一样竟然还赌气不吃饭？
胥婴也是要上朝的，今日之事他也看得分明，虽说姬念姐弟二人的行事作风与他印象中的不大一样，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么做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
其实，主要还是胥婴将他老父亲想得太过简单，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姬念姐弟二人，让公子赐成为晋君，便可保住胥氏的地位。
他压根就没想过，胥臣的野心是想一家独大，掌控整个晋国。而他那单纯的外甥女姬念也不只是为了自家弟弟，而是与他老父亲打的是一般的主意。
胥婴是来劝了几次，可胥臣不想吃饭，也不愿意见他这个单纯的糟心儿子，是任由胥婴在门外怎么劝，来劝几次，那都一样是不理不睬。
但是为人子者，怎么能不管自己的父亲呢？
于是乎，天黑之后，胥婴又来劝胥臣了，可胥臣还是不愿意见他。
就在此时，胥婴身后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女声，“舅父不必苦恼，外祖如此，想是与我生气，气我今日不曾领他的好意。无妨，我亲自与他赔罪，必然叫外祖好生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