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姬念与晋君密谈过后,不多时公子慕便从城外回来了。
回来时,姬念正在逗弄他们的孩子玉衡,公子慕瞧见了,也忍不住凑了上去。
谁也想不到,一向稳重的夫妻俩竟还会一同逗弄孩子,若非玉衡乖巧,只怕此时都要被他们夫妻二人逗哭了。
他们也是头一回做父母,自觉看到小玉衡,便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逗了好一会儿,姬念便要唤云娥过来将玉衡抱走,却被公子慕阻止了。
他接过姬念怀里的玉衡,抱在自己的怀中,微微摇头道:“夫人不比如此,衡儿不爱哭闹,便留他一同,也听听我们说话。咱们一家,便该多待在一处才是,来日衡儿长大了,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公子慕无心之语,却让姬念想到了他或许不能与她白头到老,心头一紧,便赶紧不再去想。
见公子慕抱着玉衡,姬念便坐在他的身旁,两人闲话家常似的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
“夫君今日出门,怕是格外的热闹吧?”姬念有意调侃,公子慕又如何不知。
晋君给了公子慕如此大的封赏,且不说他最后到底有没有要这份封赏,那他此刻也是这曲沃城中的大红人,谁人不知他得晋君的看重。
是以,不管是拉拢也好,试探也罢,想见公子慕的人肯定是不会少的。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公子慕以妻儿为由推了所有的邀约,也几乎足不出户,甚至是连晋宫都没出过。
一众世族都想着见见公子慕,可偏生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他们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
“夫人莫要笑话我了,再是热闹,也与我无关。能挡则挡,避而不见便是了。若是强行要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如此。惹恼了我,便都将他们丢出去。”
公子慕轻描淡写,不想姬念闻言却差点儿笑出声,只因为她又想起了之前在秦国发生的事。
公子慕身为秦国的华阳君,秦君最爱重的儿子,如此俊美,又如此的有才华,列国之中也难找出几个与他相媲美的人,更何况在秦国。
所以,其实公子慕还是有不少爱慕者的,甚至家中位高权重的贵女也不是没有。只可惜,便是如此,公子慕避之再三没避开,一时恼怒,直叫人把那女子扔了出去。
场面一时间颇有些不好看,为此也曾有不少人质疑公子慕的温和有礼,只怕都是装出来的。后来,还引起了不少后续发生的事情。
只因此事发生在秦国,也不曾宣扬开来,以至于晋国的世族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才不知公子慕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要知道,公子慕可不像看上去那样好脾气的人。
姬念强忍着笑意,为此遭了公子慕一瞥,被人反击回来了。
“夫人莫说我了,今日见面,晋君只怕要求不少。”
得了,这么句话一说,姬念的脸上登时没了笑意,忍不住回瞪了公子慕一眼。
“夫人还说呢,公父那样的人,咱们一早便说过了。他打定了主意拿咱们当傻子,那便当上一回好了。”姬念说话时,气还有些不顺。
公子慕怀里抱着孩子,伸出手掌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宽慰,接着话音一转,“夫人,晋君如此仓促,只怕是……”
之前,他便同姬念说起过,那日,晋君前去接凯旋的将士们,看上去人状态便不好,只怕所谓的病情有所好转都是装出来的。秦国来的良医虽不曾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晋君已经快油尽灯枯了,许也是这段时日的事了。
听到这事,姬念叹了一声,虽说她心中或有怨怼,但他始终是她的父亲,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只可惜生死有命,非人力可以改变。
“事情已经算是定下了,只等公父何时颁布正式的旨意了。”
“夫人不必着急,既然今日晋君已经找过你了。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别的动作,咱们只耐心等待便是了。”
公子慕轻拍了拍姬念的手,“不过,若旨意真的下来,咱们夫妻二人对上晋国势力堪比国君的六卿世族,只怕还是得有备无患才是。”
“夫君所言,我已知晓。自你坝丘归来之前,我便已做好安排,你可愿再听我说说?”
“愿闻其详。”
晋国与旁的国家不同,乃是由六卿世族轮流执政。由六卿世族分别掌握晋国的各项权力,但唯有正卿,也就是执政卿才是晋国真正的一人之下。
每五年一换,今年恰好是由胥氏担任执政卿的最后一年。也就是说,明年的执政卿的位置该换另一个人来坐了。
六卿世族,分别是胥氏、赵氏、先氏、魏氏、荀氏和韩氏,分别执政、为将、礼仪邦交、掌兵需、刑律和百工。
这其中胥、先、荀三家祖上本是晋国公室中人,胥氏、荀氏因年代久远,与公室血脉淡化,已近似其他三家世族,而先氏则仍是晋国公室族老。
这六家的权力从前几任晋君开始便日渐膨胀,到了如今,若非现任晋君也是个颇有手段的人,一手制衡之术玩得巧妙,只怕六卿世族的权力已经要盖过晋君的权威了。
六卿世族尾大不掉,并非晋君故意不理,任由其坐大,而是有心无力。
晋君年岁已高,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和果断,做事总要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尤其是若他不能将六卿世族彻底压下去,后继者若是个无能之人,只怕六卿世族卷土重来,所留下的祸患还不如今时今日呢!
到了如今,晋君只剩下公子赐一个儿子,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也知道若是让公子赐登位,那么解决六卿世族的隐患就迫在眉睫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会任由一个痴儿坐在高过他们的位置上发号施令的。
而能够帮助公子赐解决这个隐患的人,晋君已经看中了姬念和公子慕。
“晋国这六家,夫君应该也都打探清楚了。先氏是公室中人,只认晋君。而荀氏和韩氏,一个执掌刑律,一个则是百工,权力一般,向来是墙头草。至于,赵氏和魏氏,赵陇和魏绛这两员大将便是此次晋国对抗齐楚联军的主力了。
而胥氏则是权力最大的,外祖执政,舅父也曾掌兵。
阿赐登位,胥氏最是乐见支持的,便是多个我们,向来也抵不过君位的诱惑。只要再拿捏住赵氏和魏氏,先氏向来只忠于晋君,剩下两家墙头草便不足为虑。”
姬念的意思很清楚,拿捏赵魏两家才是关键。至于剩下的,那便是公子赐登位之后需要考虑的事了。
“凡事都逃不过威逼利诱四字,夫人以为这两家该是属于哪一类呢?”
虽然他们执掌兵权,但晋君仍敢将两家的大将派出去对敌,便可知这短时间内,仍是不会有反心的。
至于利益,无外乎封赏,六卿世族的地位已经不低了,寻常的爵位封地钱财,他们也不会看得上眼。
他们要是想要更大的权力,便只有将胥氏挤下来自己上了。
威逼二字,若无兵权在手,也只是空谈。利诱,却唯有最合适的筹码,但野心都是养出来的。
“赵魏两家也有把柄在我手中,旁人未尝不知,却只看上位者想怎么处置了。利诱,也只有那一个执政卿的位置了。怕只怕,他们信不得我这个胥氏女所生的公主会放弃胥氏,同他们站在一处了。”
“夫人何必忧心,只要利益够大,再清醒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而且,你我皆知,阿赐登位之后,胥氏必不能再让其掌权,而赵氏的兵权也需握在咱们的手中,魏氏则势必不可让其与这两家勾连。
唯一的法子,便是让他们内斗,咱们借力打力,游走在三方之间,便能从中攫取些好处。
至于另外三家,投其所好,些许小利便能稳住。剩下的,只等咱们到时再做谋划了。”
其实,姬念很少从公子慕的口中听到再做谋划这几个字,因为他一向是把主意都想在之前的。
不过,姬念也很清楚他的心思,谋划再多也赶不上这时局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他们夫妻二人还不曾与胥氏以外的其他五家有过深入的接触,便算是姬念之前有所了解,但时至今日,也需知人心易变的道理。
今后,他们的路便更加不好走了。
只有因时而变,伺机而动,才能更好的面对这晋国即将掀起的风雨。
姬念听得公子慕的话与她心中所想竟有大半是不谋而合的,这心便算是定了,只道:“如此,便耐心等待吧。想来不出几日,公父定会召见六卿。”
公子慕颔首,却见姬念忽然勾唇一笑,他低头一看玉衡已经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还睡得挺香,只差把口水都流出来了。
公子慕哭笑不得,对上姬念含笑的眼,无奈的微微抬了抬胳膊,她便立时将玉衡接了过去,抱到一旁让云娥给他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