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直到一日，公子慕得到了以美貌闻名列国的晋国公主姬念招婚的消息。
本着没事也去给太子出添点堵，顺道见见天子的胞弟以贤明著称的昭华君的心思，公子慕也跟着一道去了晋国。
只是，让公子慕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见到姬念的那一刻，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竟对姬念一见钟情了！
可却不是因为那无人能比的美貌，而是，那一瞬间，公子慕觉得她和他就该是一种人一样，那是一种心灵之间的吸引与渴望。
因为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熟悉的叫做野心的东西。
公子慕一向对万事万物不在意，无所求，当他见到姬念的时候，他却觉得他或许可以求些什么了。
所以，公子慕这样智计超绝的人，有能力也有手段，打败姬念所有的追求者，让她愿意嫁给他。
虽然是秦国与晋国之间的联姻，但在他看来，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婚后，夫妻两人也真的过上了，琴瑟和鸣，让秦国晋国，甚至列国艳羡的生活。
人活在世，能有个心心相印的人相伴终老，是真的很好！
只是，或许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两人都是有野心的人，有时候不经意间的言语就是对彼此野心的又一次刺激与膨胀。
他们得到了他们所能到的一切，但是这还不够，因为他们都不再愿意甘于平庸了。
女人生孩子的时间不短，而公子慕就这般不吃不喝的在外头守着寸步不离，心思飘忽得甚至将两人相遇初识到成婚相守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甚至于他们夫妻间随意的一句耳语，此刻也清晰的在公子慕耳边回响！
自诩铁石心肠，看透世间一切，从不以为自己会动心有情的人，此时此刻发现自己对她并不只是夫妻之间的本应有的情分。
公子慕如此，姬念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为公室中人，何人不知自己的归宿？能有两情相悦之人，能相伴终老，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姬念对公子慕也是如此，她曾感叹公子慕惊才绝艳，乃是一众求婚者中最优秀的。
既如此，那何不选最优秀的那一个做自己的夫君呢？
她的母亲胥姬为何自愿留在晋宫，一心为君，不顾儿女，整日间争风吃醋，不过是为情所困。
姬念向来看不惯如此，自诩绝不会似母亲一般。
可到底是动了情，也曾心生希望为公子慕生下一儿半女。要知道，此前她觉得若是会危及自己的性命，那便不该生孩子。
如今，姬念躺在床榻上，挣命似的也要平安生下承载她所有美好愿望的这个孩子。
好在，上天从不薄待他们，姬念十分顺利的生下一个男孩。
而公子慕看着母子俩并排躺着的模样，心里瞬间涌过热流，他想，他为孩子想好了名字。
北天诸星，唯玉衡最亮。上古造字，玉王同字，衡者可谓王者权柄。
许是夫妻同心，姬念几乎是在公子慕说出玉衡二字的时候，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旁人或许只以为他们二人狂妄大胆，敢以天上星辰为孩子命名，却不知道天上星辰再好，也不好过这掌握天下权柄，主宰天下的王。
晋君知晓两人为孩子取名玉衡的时候，只是一怔，但也未曾多想。
当此时，天子名为号令列国，天子之下，诸国并行，谁又敢想？
姬念生下孩子，因为身体虚弱，还需要精心休养，只得待在自己居住的宫殿中不出。
而公子慕原也该有些旁的安排才对，可是面对晋国众多世族的殷勤邀约，他却尽皆推辞了。只说是要留在殿内陪伴妻儿，看着公子慕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会如此？
而事实上，公子慕留在殿内陪伴姬念母子，一是真心欢喜，不愿分离；二是因为他知道晋君在权衡利弊，一动不如一静。而这些世族早晚他们都会对上的，是拉拢还是仇敌尚未可知，一时半会儿的试探无需理会。
姬念也知晓公子慕的意思，只是两人待在殿中不出门，却不代表不知晓晋宫之内、列国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一切自有他们的消息来源。
“夫君，听闻齐燕两国的和谈闹得十分不好看？”
姬念一边抱着孩子哄着，一边看向公子慕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揶揄的笑意。。
公子慕也乐得对姬念说说这些事，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不好看的，双方都想着占对方的便宜，可也没有哪个是傻子。以我看来，齐君还是不如郗安这人奸猾！”
虽说公子慕戏谑的点评郗安此人奸猾，但是他眼里所表现出来的满意，还是瞒不过姬念的眼睛的。
“夫君多次提到郗安，想必此人还是颇为得用的。将燕国拉下水这件事，便是他与你里应外合的？”
孩子睡着了，姬念便将他放在一旁让他安睡，自己则坐在了公子慕的身旁。
夫妻俩相伴而坐，轻声细语，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在互诉衷肠，却不知他们在谈的竟是这样的话。
“不错，郗安有大才。但在晋国稳定之前，便还是只能让他留在燕国。否则，这样的人才遭人暗害了，岂不是损失太大？”
有些人狗急跳墙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此话不错，我心中有一想法，到时候只让他在那时出现，必然能得个几全其美的好事！”
旁人做事只看眼下，多为眼前利益；而他二人看到的却不止于眼前，没有丰厚回报的事，是断然不会做的。
他们之前还曾互相调侃过对方，若是不做公室子女，便是去行商，也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毕竟就是再精明的商人，也抵不过他们两人会算计。
“夫人有想法就好，待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再坐下细细商讨便是。”
姬念没有具体说有什么想法，而公子慕也不打算去问，左右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并不是这件。
眼下最重要的事乃是晋君对君位继承人的想法，之后该如何安排以及公子慕得胜归来会否得到什么奖赏。
有功之人必少不了奖赏，否则岂不让人寒心。只是，公子慕身为秦国公子，又是秦国的华阳君，晋君该如何给封赏才好，这着实是一件需要仔细斟酌的事。
只是，以姬念对晋君的了解，她此番也不确定晋君到底会如何做。而这确实也会直接影响到他们之后该如何安排。
面对姬念有些忧心的样子，公子慕却还有闲情逸致说笑话，“夫人且放宽心，最差不过给我些钱财，怎么也是有的赚的才是。”
“只你这般模样，便该让列国中的人都来瞧瞧，这便是秦国最懂礼仪，列国惊才绝艳贤明的华阳君！”
姬念的话也是调侃，秦国地处西隅，比起中原各国算得上偏远了，自诩礼仪之最的齐鲁等国，哪个都看不上秦国，总觉得秦人剽悍不懂礼仪。
而偏偏，公子慕却成了他们口中从不错分毫礼仪的人，秦国最懂礼仪之人。
公子慕也不反驳，只任由她调侃，两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的样子，任谁也猜不到他们讨论的都是些什么。
“夫人曾言晋君与你有过交谈，那为夫能否与你留在晋国，便看此番晋君对我作何封赏了。”公子慕敛了笑道。
先前来晋国之前，姬念便与公子慕谈起过，倘若是解了晋国之危，他是否要回到秦国。说句实话，姬念那时口中的他，便表明了她是不会再离开晋国的，除非她的盘算落空了。
早先，郗安还曾说过，想要帮助公子慕夺得秦国君位，那时候公子慕不置可否。他确实是对秦国的君位不感兴趣的，以他的聪明才智想要登位，不是难事。只是，他那些兄弟，他也着实懒得去争抢。
巫医都曾断言，公子慕怕是不比常人寿数，所以他是有野心，却又很不愿意野心实现到一半便抱憾而终。
有些事他宁可不去做，也不愿半途而废。
公子慕虽说身体不如旁人，看来也甚是亲切近人，温和有礼，看不出半点贵族公室的骄傲冷漠，但他骨子里的高傲让他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否则宁愿不做。
现如今，他们有了孩子，或许这个孩子可以替他完成心愿，但在此之前，他的夫人才是最有力的帮手，因为他们有同样的野心。
尚在咸阳之时，公子慕也同姬念说得分明，他对秦国的君位无甚可想，除非他一次解决他公父和那一众兄弟以及那一堆麻烦事，但他不愿意去借那烂摊子。
而晋国虽说忧患颇多，看着情况只会比秦国更难解决，但他却颇有兴致与她一同重建更加强大的晋国。
不管夫妻俩都存着怎样旁的心思，但那时候至少他们彼此都相信对方是可以合作走下去的人。
一对夫妻，恩爱情长，彼此依赖，只一眼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亦在关键时刻能托以身家性命，却也都各有心思。
或许，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逃不过猜疑算计，也一辈子都学不会怎样真正对一个人交托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