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囚于虚空

    风，随着聂丞的游走而生起，将他伤重而流出的血吹散，弥散到整个空气中。

    聂丞有些焦急，他要快一点找到安全的地方，否则巽风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心念刚动，聂丞就轻咳了声。他受伤太重。之前为了迷惑月尊，他强行将自己元神分割，用司命的笔，加上自己一半的怨龙之气，做了个分身。才能引得月尊踏入陷阱。

    而他剩下的一半元神，又在冲破众神的无上法力凝成的结界时，消弭了大半。如今，他为了逃离三界追捕，更是将剩余的所有怨龙之气都用上了。

    血，从他的嘴里流淌，多少沾染上上他嘴里含着的包裹着汐和的结界球。结界因此跳动了下，仿佛汐和感受到了什么。

    聂丞心中呢喃：“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最后一次飞跃，聂丞穿过千重万重的虚空，终于摔到了一片虚无里。

    他又轻咳了下，小心地将包裹着汐和的结界球吐了出来。然后，任由虚弱的自己急速缩小，化成一条细小得如同蛇一样的青龙。

    他们在这虚空中，躺了许久。聂丞才终于不再有随时消散的感觉了。

    他窸窣着，爬到汐和身边，抬起龙首，轻触结界，感受结界里汐和是否安好。

    还好，汐和没事，依旧在沉睡。

    于是，聂丞靠着汐和的结界，继续躺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聂丞似乎恢复了些法力，他试着化形，总算化成了人形，却没能将头上的龙角一起化掉，身上还隐约能看见龙鳞被刮后的印记。

    他倒也不在意，只要有手有脚，能够抱起汐和就行。

    于是，他弯腰抱起汐和，在这片虚无之地里找寻着。

    这里皆是虚无，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甚至没有任何颜色。走久了，人就会因为太虚无，而心生恐惧和绝望。

    以前，聂丞也曾被困在这片虚无之中，差一点就自戕于此，但现在他不会再害怕了。

    他有汐和。

    现在，他需要找到那条路，通往万天之墟司命殿的路。

    这条路他只走过一次，还是偷偷跟着东方青苍，如今，万余年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记起。

    记不得那就瞎走好了，反正有的是时间耗着。

    就这样，聂丞抱着汐和，在虚无的万天之墟里走着。

    他把每条走过的路，都用司命之笔做了标记。于是，万天之墟里，渐渐地开满了鲜花，长满了绿草，有了山川，生出了万物。

    忽然，有一天，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哥哥！”

    一个少女飞奔而来，聂丞眯眼看去，笑了：“珑鸢。”

    然后抱着汐和仰天倒地，彻底昏了过去。

    聂丞做了一个梦。

    梦见的是当初第一次看见汐和时的场景。

    那天，聂丞想见的其实是三界强者，东方青苍。他一直想知道这个东方青苍跟父亲相比，到底谁更厉害。

    但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很可爱，真的跟玉做的一般，温润美丽，没有表情，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

    聂丞好奇，他不是没见过小女娃娃，自家妹妹从出生起，他就天天又抱又哄，他知道小女娃娃绝对不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或许是自己见过的女娃娃太少了？自家妹妹才是特殊的那个？

    那天，聂丞如同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围着那如玉的女娃娃转圈打量。

    从司命殿里偶尔飘出来的谈话声中，聂丞明白，确实是这个女娃娃有问题，她就是不会笑不会哭仿佛没有灵魂。

    息山神女和月尊从这个孩子降生起，就抱着她踏遍三界，为她求医问药，想要治好她。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找来这万天之墟，找到母神司命。

    母神司命，掌管世间万物的命簿。但这个女娃娃的命簿，没有。

    因为，她是太岁。

    聂丞一早就知道女娃娃是太岁，因为气息太像了。跟父尊、妹妹，还有他自己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甚至更盛。

    因此，聂丞好喜欢，天地间，竟然真的有除了亲人外，跟自己一样的存在。他仿佛找到了丢失的某样东西，感到满足和欣喜。

    可惜，小女娃娃只是来求医，母神没有办法医治，他们也就要离去了。

    那天，聂丞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选择，跟着月尊偷偷溜出了万天之墟——这个囚禁他们一家人的地方。

    对于万天之墟，聂丞说不上好恶。只是觉得无聊。

    妹妹出生前，这里就三个活物，他、母神、父尊。母神和父尊可以相看两不厌，但却都看他厌烦，没办法，他总是打搅他们的相看两不厌。

    待他长大了点，他学会独处。可是这虚无一片的万天之墟，即使有母神的笔，可以描绘繁华世事，但也只是描绘，很多时候转瞬即逝。而且，母神的画工，在长久的岁月里，日渐退化，只会画那几种。聂丞早就看厌烦了。

    聂丞问过母神：可以不可以离开这万天之墟，他知道，还有三界存在，他想看看。

    母神不说话，父尊却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父尊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偷懒不好好练功修仙，还顶嘴说：反正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修行练功又有什么意义。母神好好地让他知道了不修炼就要被修理，父尊只是小心的给他被揍得此起彼伏的屁股上药，没有任何指责。

    他知道，留在这里是因为父尊是怨龙，他也是。母神揍他，也不只是因为他偷懒不练功，而是他的话让父尊难过。

    后来，母神又生了妹妹。万天之墟又多一条怨龙，被囚禁的怨龙。

    跟着月尊偷跑，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小女娃娃，更重要的是，他厌烦了被囚禁的日子。他想看看三界，看看外面的世界。

    于是，他附在小女娃娃的身上，用她身上的怨气，掩盖自己的怨气，离开了万天之墟。

    可惜，他想看看三界的愿望落空。

    虽然月尊没有发现他，但是月尊却直接让小女娃娃安置在了另一个寂无之地——归墟之境。

    原来，她也是被囚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