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孰强孰弱
汐和又做梦了。
梦中,还是归墟之境,这次一片沉寂中,竟然有好多鲜花在盛放。
那些花品种不一,就连已经消失于世的燃犀花都有。
一个少年撸着袖子,辛勤地摆弄着这些花。只见他一会儿把冬天开的梅花,整株搬到汐和所住的宫殿门口,摇了摇头,又换了株桃花,然后把梅花搬到了院子里。他一会儿把正在盛开的玫瑰剪下,插到已经满是各种鲜花的花瓶里,不满意,捏诀又把玫瑰接了回去。
而他无论做什么,他的那张嘴都不曾停过:小丫头,你坐门口看河面的时候,是希望身边开着红色的梅花,还是粉色的桃花,要不梨花?不不不,梨花白白的,太寡淡了,没意思,那就梅花吧。哎呀,梅花没有雪映衬,不好看呀,可是我的法力还支撑不了又开花又下雪……小丫头,门口咱们放桃花吧,粉粉嫩嫩的,跟你一样。
花瓶里多放一些花,种类多些。玫瑰最漂亮,味道还好闻,咦 ,怎么皱眉了?不喜欢玫瑰的味道吗?早说嘛,我换成月季,等着啊。
你卧房我可以进去吗?我想放几盆花,这样,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美丽的花,心情一定很好 。你告诉我,你想睁开眼睛就看到什么花?
那少年实在太聒噪了,像聒噪成了精。原本应该寂静深幽,一切仿佛时间静止的归墟之境,到处充斥着他的声音,回荡着他的话语。
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
梦境中的小汐和冷冷地看着少年忙里忙外,原本不想搭理他,但当他拿出一盆盆充满生命力,盛放的鲜花时,小汐和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她结结巴巴,仿佛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向日葵。”
于是,小汐和的房间里开满向日葵。
汐和看着满房间的向日葵,似乎隐约想起曾经看过这满眼的金色,耀眼夺目,也温暖。
可惜,法术变出来的终归不持久,少年离开的刹那,所有一切也跟着消失。汐和看着小汐和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得到再失去,最伤人。
汐和叹息,有些可怜梦中的小汐和。到底是年纪小,总是单纯相信或者失望,像她,就不会。
忽然,梦中的归墟之境地动山摇,一切如同镜子,瞬间破碎。一团混沌的气,吞噬了所有一切。它看向一直旁观的汐和:“你不怕吗?”
汐和脸色如常,淡笑地说:“我要怕什么?你吗?”
那团混沌竟然还能扯出一个笑容来:“不,怕你自己。”
汐和叹息,“怕什么,我是三界最可怕的存在,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只是感到空虚,无敌带来的空虚。”
“就是空虚,你不怕吗?”那团混沌变成她的模样,“别人怕你,远离你,父母亲人也因为担心,将你囚在归墟之境五百年,你就不怨不恨?”
“太岁,别玩这些心理战,有话直说。你现在这样,我会怀疑你变弱了,你慌了,你着急了。”汐和就差挖鼻孔了,她忽然脸上现出狡黠的笑,“难道真是这样?”
“汐和,我们同生共死,我若是慌了,急了,变弱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岁更淡定,‘她’也狡黠地笑,“我比你还少了情感,无情总是无敌。”
“太岁,你敢说你没有感情?刚才的梦境,是谁的?你的?还是我的?”汐和根本没被太岁带偏,她笃定地看着太岁,“我其实对归墟之境囚禁的五百年没太多感受,一是当时年纪小,记性不好;二是,父尊母神尽可能地疼爱我,宠溺我;三是,在归墟之境可以完美地隔绝你所带给的那些吵扰,我很开心。”
“……”太岁不说话了,汐和挑眉,双手背后,迈着悠哉的步伐,绕着太岁走了一圈。然后,汐和压低声音,在太岁耳边低语:“那个小汐和是你吧,是你期待着离开,期待着鲜活的生命,期待着阳光之下,满山满野盛开的向日葵。也期待着再次遇见那少年。太岁,真正在害怕的人,是你哦。”
“息山神女!”太岁忽然狰狞,猛地扑向汐和,汐和也不反抗,任由太岁吞噬了自己。然后,那合二为一的汐和开口:“太岁,我不是息山神女,我只是套着息山神女外壳的汐和。我是你的一部分,而你,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太岁,我们和解吧,你不毁灭这三界,我不毁灭你,如何?”
“不可能!我一定要毁灭三界!这是我的宿命!”太岁狂怒!它发了狂一般,对着寂静又混沌的空间左突右冲,仿佛要挣脱什么,“这是我的宿命,我的唯一的宿命!!!”
“太岁……”忽然太岁变成了汐和,她一脸悲悯,“你太可怜,可你也太可恨。”
汐和太岁,太岁汐和,来回切换,没有休止。
汐和忽然睁开眼,入眼的,竟然是聂丞那厮!
聂丞正眼中含泪,委委屈屈地看着汐和。那表情,就连最鲜嫩的小媳妇都自叹不如。汐和一脸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果不其然,聂丞接下来,真的落了泪,还矫情地从衣袖里抽出条手帕,捏着角擦拭自己落下的泪。
“汐和公主~”聂丞开口了,也是委委屈屈的味道,“你真是让人担心,聂丞可是守着你一整天了,觉都没睡好。这让我尚未痊愈的身体,愈发的虚弱。汐和公主,你说这是不是损失惨重?”
“我只要损失不惨重就行。”汐和不为所动,聂丞那性子,得机会就打劫,只要拒绝他就好。
聂丞愣在了原地,眼睛里的泪,如同变魔术一般,收了回去。他叹息,收起手绢,语调略带失望地抱怨:“公主,我当了你那么多年的护卫,你偶尔也让我省点心,不好吗?”
“打住!你,只在我刚从玄虚之境回到寂月宫时,当了我两千年的护卫。以后,你就跑了,去当海市主,钻营金银之道了。现在,你也只是个挂名护卫,海市主!”汐和把海市主三字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聂丞忽然抬头,看向汐和,很正式地看着汐和。叹了口气,“可我担心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