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打篮球
熟悉的“可以，但是没必要”式分析，熟悉的无营养废话。
天赋技能发动的瞬间，醺玄宛若回到那年夏天，青春年少的他奔跑在阳光下。香樟树沙啦沙啦地响，午后的风吹起他的毛发，送他奔向忧伤与甜蜜交织的远方。
痛！太痛了！
醺玄脸色扭曲，富有老干部气质的帅气猫脸都痛歪了，深吸一口气才压下被唤醒的青春疼痛记忆。
散去自己目前唯一能驱动，但锤子用没有的天赋技能，他并未贸然靠近那本古书。
相反，他溜到离书最远的地方坐下，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揪出两张纸搓成纸团，用爪子勾起，一把甩了过去。
纸团“砰”地砸到书上，正中书脊中间的书名。
古书晃了晃，仿佛要掉落在地，一圈黑气同时渗出封皮，黑得发红，红得让人发毛。
醺玄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正的邪祟气息了，你当场丢个骰子，从地狱随便哪一层随手抓来一只恶鬼，那邪气也不会比这更加醇厚。
所以鬼界现在也内卷是吧？
活着的时候不能为世界做出贡献，死了才想起争当行业翘楚是吧？
话又说回来，修行界如今的水平都从开水白菜削成白开水了，哪里来的灵力酝酿这种等级的邪祟？
在并夕夕上拼来的吗？还是朋友圈转发集赞，每达到多少多少数字天道就奖励多少灵气，硬生生给你丫攒出来的？
我真是麻雀咬电线——雀实麻了。
醺玄死死盯着那股涌动的黑气，内心的吐槽一刻也没有断过。
就在这时，江萍从房间里拿电蚊香出来了。
她单脚跳到插座旁，将电蚊香插上，打开开关。
然后拍拍手，很大声地说了句：“好了！这回不会再有蚊子了！”
醺玄吓了一跳，古书上的黑气也明显一颤，然后“咻”地钻回书里，没了动静。
醺玄脸皮一抽，看向江萍笑眯眯的脸，以及她眼睛下方那两个快掉出去的黑眼圈，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哪边。
书邪固然深深影响到了江萍的生活，但江萍对书邪的影响估计也不会小。
你就看这姑娘跟古书待了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只是脸色难看些，就知道这俩平常有意无意的交锋大抵都是五五开。
保不齐江萍其实已经知道书邪的存在，而且采取了一些措施——
比如将符水加热到一百度，再把黑狗血等玄学物品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然后拿个喷壶装了均匀地呲到书上。
这不是他信口雌黄，而是以己度人。
因为他以前就这么干过。
“呜喵。”
醺玄摸摸鼻子，不再去看那本书，伸出双爪捞过茶几上的遥控器，一脸无辜地看向江萍。
这回江萍完美领会了他的意思，打开电视调到卡通台，上面正在播放花园宝宝。
“听说猫猫的智商和人类的两三岁小孩差不多。”
江萍把醺玄放到腿上，用手给他梳毛，美滋滋地说。
“你看这个正好。”
“……”
醺玄深深呼吸两次，表情有些变形。
他撇着嘴，弯起一只爪子托住头，一脸冷漠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就多余来这一趟。
呵，女人。
……
深夜，万籁俱寂。
江萍半夜被渴醒，拖着脚步睡眼惺忪地走到厨房，开灯倒了杯水。
灯光昏黄，愈发照得其他地方漆黑。她却并不在意。
江萍把水杯端到嘴边，喝水时眼睛不自觉盯着玻璃杯上自己的倒影，不甚清晰，甚至有些扭曲。
盯着盯着，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倒影……怎么好像在对自己笑？
江萍脸色一僵，杯壁上的面孔也跟着一顿。
下一秒，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流下两行血泪，染红了杯子里的水。
江萍睡衣衣角上的一块黑色污渍随之迸发出微弱的金光。
“啊！——”
从隔壁传来的尖叫尖锐凄厉，震醒了整栋楼的人。
趴在床头的醺玄也惊醒过来，一巴掌拍亮了身旁的台灯。
陆点雪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微微喘息，低声问：“怎么了……”
荀兵与醺玄交换了个眼神，披衣起身出去查看状况。
醺玄则跳到床上，盘成一团贴近陆点雪的脸，安抚她的情绪。
夜色里，他的瞳孔明亮如炬，仿佛能照破所有阴霾，让人无比安心。
陆点雪把手搭在他身上，感受着他身体轻微的起伏，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荀兵从外面回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醺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没跟陆点雪说什么，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她安心睡下。
等到妻子再次入睡，他才叫醺玄一起去天台，说起了自己的亲眼所见。
“隔壁的江萍出事了，据说是食物中毒的症状，物业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她去了医院。”
靠在碗莲旁边，荀兵的眼神望进沉寂的夜色，捕捉黑暗间仍亮着的点点灯火。
“喵……咳咳，食物中毒？”
醺玄压低声音口吐人言，是清澈如水的少年音，语气短促而严肃，自带播音腔。
“我说了，在别人眼里，她是食物中毒的的症状。”荀兵加重语调，“她家里有很重的邪祟残留气息，但我找不到载体，也不清楚那个载体是否还留在屋内——你知道我并不擅长这个。”
“我知道。”
醺玄点点头，脸色凝重。
“刚才去她家做客的时候，我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了一点我的血。我的妖力虽然被封印，但玄猫的血液依然有辟邪功效。只是没想到那只邪祟那么强，我的血居然对它不管用。”
“我觉得应该不是不管用，恰恰相反，你的血可能救了她一命，因为现场一片狼藉，有明显的灵力冲击痕迹。”
荀兵抬手顺了顺他的后背毛，英俊的脸蒙上一层阴霾：“必须得尽快处理掉这东西，否则点雪也会有危险。”
醺玄嘬牙花子：“可是咱俩都不擅长这些啊。”
“没事，我们不擅长，有人擅长。”荀兵想到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小区篮球场上打球最好的那个少年吗？”
经他一提，醺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道身影，以及上回见到这道身影，他手里那个潇洒利落的三分球。
“记得啊，隔壁小区白家那小子，叫……白云梦是吧？”
“他爷爷是五十年前的斩妖卫，虽然很多年没有开张了，但手里还有不少法器。打人刮痧，打邪祟刀刀暴击的那种。”
荀兵双手抱肩，一边思索一边说。
“你想办法到他家一趟，和他爷爷接上线让他来处理邪祟的事。如果他愿意，自然皆大欢喜。他要是不愿意，就找他借法器一用。”
醺玄屈爪托着下巴：“能行吗？”
“相信我，这个办法最大的难点只在于你要如何让白云梦带你回家。”荀兵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道，“收好你的肱二头肌，记住，你是一只猫。”
“一只可以把钢铁直男化为绕指柔的猫！”
“……你这是正经办法吧？”
“当然，我还能坑你？”
“把前面四个字去掉，这样会显得真诚一点。”
“……”
……
第二天早上，醺玄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便到楼下篮球场旁趴着，守株待兔。
晨练的爷爷奶奶们路过，看见他，纷纷上来摸摸头，揉揉爪子，撸撸尾巴，再到小卖部团购鱼干或火腿肠投喂。
醺玄大肚能容天下美食，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吃得肚皮滚圆，不得不起身绕着篮球场跑圈消食。
跑步中途，遇到了隔壁楼的爸爸带着女儿下楼散步。
小女孩长得白面团子一样粉糯可爱，见到醺玄便伸出手向他跑来，一把抱住他，贴着脸用力蹭啊蹭。
她的手劲不大，醺玄任她搂着，还伸出粉色肉垫碰了碰她的额头。
离开之前，小女孩摘下自己小揪揪上的蝴蝶结皮筋，套到了醺玄耳朵上。
她爸爸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还给他们拍了张照。
照片上，猛男萱萱双爪捧脸，竖起的耳朵上挂着发圈，满身娇羞。
醺玄喜提全新黑历史。
如此消磨时间到中午，大概十一点五十分之后，高三放学时间到了。
白云梦不是水乡小区的住户，他住在隔壁的梦想小区，但每天都会约几个朋友来这边的篮球场打球。
有时候中午放学来，有时候下午放学来，哪个时间段过来基本上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放学比较早。
即便学业繁重，临近高考，他也一天都没落下。
醺玄趴在长椅上，抻着脖子朝小区大门的方向看。
视野里走过成群结队的幼儿园生，走过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走过捧着书默背单词古诗文言文的初中生……
蓦地，醺玄眼睛一亮，在熙攘的人群里望见了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
少年穿着蓝白配色的夏季校服，上衣洗得泛白，在风中柔软地舒卷。
修剪细碎的黑发垂到眉角，长眉下，一双圆而亮的黑眸如明镜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笑意却很懒散。
他额头上沁出汗珠，将刘海濡湿成一绺一绺的，忍不住甩了甩，热得长呼一口气。
身边的朋友和他说了个笑话，他以一声略显敷衍的轻笑回应，在朋友笑得靠过来时稍微避开一点，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
几个高中生直奔篮球场过来，正想像平常那样把书包放在长椅上，走近了才发现椅子中间卧着一只黑猫。
黑猫半眯起眼，面上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和严肃，却没有躲开他们伸过去想要抚摸他的手。
“哇！好壮实的猫！”
白云梦的小伙伴们挨个上手揉了揉醺玄的后背，还有人由衷地感叹道。
唯独白云梦本人没有碰他，只是隔着两三步距离，眉眼含笑，与他互相打量。
“喵……”
醺玄眼底闪出些许好奇，主动坐起身，伸出爪爪去勾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白云梦反手握住他柔软的爪垫，唇角笑意加深，一把将他抱到怀里，先顺了顺毛，再轻轻放到旁边，拿自己的书包给他垫着。
醺玄：围笑。
好家伙，你小子居然还是个钓系。
“小猫，麻烦帮我们看一下东西。”
白云梦按着醺玄的脑袋揉搓几下，语气潇洒利落，再摆摆手，便跑到了篮球场上。
小伙伴们哄笑着追上去，打趣他一向猫狗不近身，今天却主动撸猫，是不是被猫猫神钓到了。
他笑骂了一句，夺过某人怀里的篮球随手一抛，那球便在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完美投进篮筐。
醺玄第二次看他投三分球，依然感觉惊艳。
他这技巧，去打职业也绰绰有余了吧？
紧接着，醺玄窝在白云梦的书包上，全神贯注看他们打了半个小时的篮球。
毫无疑问，白云梦是所有人当中技术最好的那个，无论进攻防守他都能做得毫无破绽，属于是一人单挑全部，一人包围所有对手。
中午阳光炽盛，篮球场虽然有荫蔽，但大部分地方依然会被晒到。
他们打了几轮下来，衣服都湿透了，体力也下滑得厉害，很快就有人坚持不住，喊停下场。
白云梦抱着球，微微喘气，白皙的脸颊有几块晒出来的红晕，状态依旧很好。
队友对手都纷纷下场休息喝水，他抹了把汗，也准备下去歇一会儿。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声清亮的猫叫：“喵！”
白云梦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只见醺玄眯着眼睛，仿佛是冲自己笑了笑，随即爪尖勾出了他放在书包侧袋里的水壶，爪子一抛，水壶便划过半空，向他冲去。
弧线漂亮得如同他开场前扔的那个三分球。
“嚯——”
在满篮球场的惊叹声中，白云梦一脸懵圈地接住了水壶。
这猫……
是个打篮球的好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