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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长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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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到长湾别墅的距离不远,江靳拎着她书包走在前面,头顶英国梧桐的叶子都掉光了,在寒风中发抖。

    林幼鱼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

    她有点紧张,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他冬天为什么不出门。”

    江靳简洁:“天气冷,容易感冒。”

    感冒很麻烦。

    林幼鱼“哦”了声,碾了碾手心的汗:“我可以借口让他给我补课寒假来找他吗?”

    江靳:“可以。”

    “他成绩好吗?”

    江靳表情又变得古怪,不过走在前面林幼鱼没发现。

    没等江靳说话她又自言自语:“不对,只要是个高中生都能给我补生物。”

    这倒是。

    自我认知清晰啊,江靳挑眉。

    林幼鱼心跳跳得她人也跟着不正常,忧虑地小声嘀咕:“你哥会喜欢我吗?”

    她这才升起一点胆大之余的忐忑来。

    江靳这回几乎是斩钉截铁:“会。”

    不过陷入自己世界的青春期少女听不进别人的话,林幼鱼一时脚步胆怯,退了一步,嗫嚅着说:“要不我寒假再来?”

    江靳:“……”

    他盯着林幼鱼两秒,不由分说揪着她卫衣帽子把她拎进小区内。

    “你能不能有责任心?”

    林幼鱼:“……?”

    “我还没!准备好!”

    “又不是上台演讲,有什么好准备?”

    “等我打个草稿我很紧张!”

    “他脾气好。”

    林幼鱼跟江靳拉拉扯扯,进别墅的路走得同手同脚,进门甚至慌张得用脚勾住铁艺门。

    江靳一松手她反而跟了上去,满脸挣扎:“你家没人吗?”

    “没有。”

    院内寒风凛冽,开门时温暖干燥室温卷袭而来。

    暖气让室温近乎26度。

    林幼鱼被江靳拉得跌撞,要进门时江靳猛然一停,反手把门在林幼鱼面前关上。

    “你敲门,跟他说我今天不在学校,老蒋让你来送竞赛报名表。”

    这时候他再上去一切露馅。

    两手空空的林幼鱼:“……表呢?”

    江靳面不改色:“忘了。”

    林幼鱼:“……”

    半天后林幼鱼从书包里找出张疫苗接种知情书,深吸一口气,敲门。

    门被推开时她心跳空拍,提起的心猛然一松。

    不是江舒怀,是校医务室的张医生。

    张医生很意外:“你是?”

    林幼鱼抓紧书包上挂件,磕磕绊绊:“我是江靳的同学,给他……给他送,送疫苗接种知情书。”

    张医生退开两步:“你进来坐会儿,江——”

    他正要说“江靳现在不在家”背后传来一道突兀咳嗽。

    张医生心一揪,注意力霎时转移:“你怎么下来了?”

    林幼鱼抱着书包眼睛一亮。

    二楼台阶处男生端着杯白水,指尖轻搭在杯沿。乌发柔软,毛衣是浅灰色,看到林幼鱼时异样地冷淡了一瞬。

    完全明亮的月亮和有月晕的月亮是不一样的。

    他心情不好就会变得冷而亮。

    咦?

    林幼鱼觉得他好像不开心,但还是走下来,站在她几步距离的地方。

    林幼鱼心跳“砰砰”。

    刚喝了口温水,江舒怀声音还是透着哑:“天太暗了,张传顺路送你回去。”

    张传闻言一愣。

    在江家当家庭医生这两年他很少见江舒怀有什么朋友,不用说找上门的同学。

    他不由得把视线移到刚进门的林幼鱼身上。

    林幼鱼小声:“哦。”

    “但你要等一会儿。”江舒怀根本没办法在她面前冷下声音,颇感挫败。

    “他要给我抽血。”

    抽血?

    林幼鱼乖乖坐到沙发一边,屏住呼吸。

    张传很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工具,林幼鱼一时没收住,目不转睛盯着针管等一应用品。

    直到江舒怀无奈:“针头看了做噩梦,要闭眼睛吗?”

    沙发柔软,林幼鱼坐的地方微微下陷。她想起江靳说他哥身体不好,不知道之前还好,知道后再看江舒怀心里突然有说不上的难过。

    她不说话,像只听话的小动物,闭上眼。

    眼睫毛还在微微地颤。

    江舒怀收回视线,将毛衣卷起。

    尖锐针头靠近。

    他没闭上眼。

    这都是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江舒怀漫无边际地想,抽完血要让张传不要乱说话。

    感官都在手臂刺痛发胀的触感上,他没注意到沙发另一头一轻。

    眼前一花。

    两只手细嫩手指闭拢,牢牢挡在他眼前。

    林幼鱼纯粹疑问:“针头看了做噩梦,你不要闭眼吗?”

    江舒怀要睁开的眼睛于是狠狠一颤。

    “好啦!”

    林幼鱼很快松手,趁张传转身的功夫凑到他耳边,语速飞快:“你生气了吗?”

    哎又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他跟江靳是两个人的事。

    她很有诚意地检讨自己:“我以后肯定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做这种事了。”

    ……这是经不经过同意的问题吗?

    江舒怀睁眼看了她一会儿,总觉得这话说得看起来真诚实际话里话外是“我知道不对下次还敢”的意思。

    胆子真的很大。

    江舒怀气闷,修长手指遮住眼睛,觉得自己要消化一下她喜欢江靳还主动亲别人的事。

    消化不了。

    他实在受不了翻腾不休情绪,没忍住说: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更严重的话对着林幼鱼江舒怀也讲不出来,一时很无力。

    不生气了,林幼鱼小鸡啄米式点头。

    她绕到沙发扶手另一边,得寸进尺道:“寒假你要做什么吗,你可以帮我补课吗,生物!”

    江靳寒假有冬令营。

    补课是假,找人是真。

    江舒怀几乎要冷笑了。

    他把人送到门口,几天来郁结一点没散开。

    还给他和沈绸投票。

    江舒怀倚在门边,手痒,中指屈起,报复性敲林幼鱼脑袋,先出了口恶气:“我说什么?”

    “不要早恋。”

    林幼鱼:“……”

    她不满地嘀咕:“我也没有啊。”

    知道了知道了!

    江舒怀袖子被往下扯,低头。

    毛衣料子柔软,林幼鱼超想把那截袖子卷上去看抽血的皮肤还在不在流血,觉得外面好冷还是作罢,不放心地说:“你不要沾水啊。”

    说话声音像一阵风,直到钻进车前她快乐挥手说“再见”,江舒怀才回神。

    他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视线中,嗓子痒意跟某种破土而出的东西一样,再也遮掩不住。

    张传出去送人,再次回到别墅时在玄关停住,纳闷道:“学校要打疫苗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江舒怀突然看了他一眼。

    期末考试威慑力远超期中,连楚韵都开始抱佛脚。

    她把厚厚一沓笔记竖起来,面露绝望之色:“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无痛过年?”

    林幼鱼脑子里化学元素还在打架,她有气无力回:“不知道。”

    楚韵勉强打起精神:“现在畅想放假后的生活是我唯一的快乐,考完一起去吃火锅?”

    林幼鱼想了想:“好。”

    冬天上课更加昏昏欲睡,上午第二节秦姐的课。

    外面气温寒冷,教室门窗禁闭,温度倒是不低,就是空气中全是二氧化碳。讲台上秦姐用一把黄泥巴颜色三角板给立体几何画辅助线,重重拍□□板:“别睡了,上面教室高三一走你们座位要腾上去。有点危机感!”

    林幼鱼差点睡着,被惊得人一抖。穿太多,艰难从棉袄里挣扎出来。

    楚韵在她隔壁桌疯狂用风油精涂太阳穴,剧烈浓重提神醒脑。林幼鱼趁秦姐转过去画图的功夫指指她手,小声:“风油精。”

    楚韵会意,把小绿瓶子塞她手心,压低声音:“秦姐这几天疯了吗,自习课都用来讲题。”

    风油精味道熏得林幼鱼人是清醒了鼻子开始痒:“秦姐每次考试前都这样。”

    楚韵一边时刻注意秦姐一边往窗边努嘴:“江靳在我们班,他要是交白卷平均分要往底下拽一截。”

    怪不得秦姐这两天逐渐暴躁。

    下课楚韵一副要被闷死的样子,把林幼鱼拖出去透气,刚站在走廊上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牙关打颤。

    “我的天,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这么冷还不下雪?”

    去年的雪在12月月末,今年只是元旦那两天飘了点白,都是半夜下的,起床只能看见屋顶上湿漉漉痕迹。

    邓卓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天气预报说今年寒潮少,下雪要等到我们放假那几天。”

    林幼鱼整个脖子缩进去,已经开始期待过年来。

    这两天徐静玉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采购年货,家里瓜子花生坚果堆了一堆,各种苹果沙糖桔香梨车厘子。他们还要回爷爷奶奶家,和临港大伯他们一起过年。

    跟林幼鱼一样心思躁动的不在少数,秦姐连着三天晚自习都在讲台上坐着,早自习也会清点迟到人数。

    徐静玉出短差,家里只有她跟林效,林幼鱼刚睡下想起什么“蹬蹬蹬”跑出去跟在客厅同样熬夜写报告的林效说:“爸你帮我给闹钟买电池没?”

    临近年假事情太多,林效这才把视线从报表上挪开,抱歉道:“明天爸爸叫你起床。”

    林幼鱼:“好!”

    她跑回卧室围在被子里背生物,那只波浪毛小象脚上还穿了只毛绒袜子,舒适地蜷在她腿边。

    放床上放习惯了,林幼鱼又把它从衣柜里刨出来,这会儿手拿课本盯着它瘪嘴。

    书翻了没两页盖在脸上酣然入睡。

    第二天睁眼一看闹钟六点半。

    六点……

    六点半!

    林幼鱼猛然惊醒,一手掀开被子往床下跳,顾不上冷不冷敲林效门:“爸——”

    “送我上学!”她一边十万火急刷牙满口牙膏沫一边大声,“我要迟到了!”

    林效口脸都没洗匆匆套了件棉袄下去发动车,林幼鱼左手书包右手围巾从单元楼冲到小区外,“哐”带上门。

    林效一路直接把她送到教学楼下。

    四楼,林幼鱼一口气跑上去,跟同样迟到门口罚站的楚韵面面相觑。

    楚韵:“真巧啊。”

    今天秦姐抓迟到,门口站了七八个人。林幼鱼进教室被说了两句,老老实实拿着一本英语书站在走廊上。

    楚韵和她之间隔着打哈欠的邓卓平——邓卓平是踩点大王,迟到司空见怪,天天站走廊上背书,据他自己说教室太热想睡觉,外面寒风吹头脑清醒,书才背得进去。

    “fairy,fairy,fairytale……”楚韵书用胳膊推搡他,成功换了位置,用书挡着脸说:“你怎么也迟到?”

    她一点不难过反而很想笑。

    林幼鱼刚一路跑上来气都没喘匀,唉声叹气:“睡过了。”

    楚韵也三天两头睡过,深表理解:“学校课程表完全不科学,冬天六点半谁爬得起来——”

    出来替秦姐看人的魏暄看见她俩罚站还能聊起来,似笑非笑:“你们很热闹啊。”

    楚韵:“……”

    楚韵闭嘴,心不甘情不愿往左边退了一步。

    刚刚运动还好,现在停下来林幼鱼才后知后觉下半身冷,她下意识往后面避了避,免得对着风口吹。

    五楼斜上方办公室,老蒋正给江舒怀“特殊情况考试申请说明”签字,见他脸色还好放下心:“学校老师都很关心你,身体条件允许……明年开年来上两周课试试?”

    窗上起了一层暖湿雾气,江舒怀围着很长的红棕色围巾,侧脸柔和。他低着头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点落下时有片刻停顿。

    深黑的字迹。

    “好。”

    林幼鱼被吹得手指冷,好在秦姐也就小惩大戒,只让他们在外面站了十分钟。陆陆续续进教室门时楚韵拍了她一下,示意她抬头。

    “那是江靳吗?”

    林幼鱼一早上兵荒马乱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抬头,果然看见斜上方老蒋和他身边整张脸几乎埋在围巾中的男生,正同样看过来。

    冬日颜色变得沉,他站在教学楼白灰色背景中,视线微顿。

    也顾不上罚站丢脸不丢脸的事了,林幼鱼一大早迟到的郁闷烟消云散,朝对面用力地挥手,笑容霎时明亮。

    老蒋还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学校那么多学生他记不住,刚要说“一早上挺活泼”余光无意瞥见身边江舒怀唇角有不明显的笑意。

    他一顿,心想算了算了。

    十七八岁正是爱玩的时候,这大帮学生一天到晚拘在学校够难受。高三那走廊跟坟墓一样,他们年级主任巴不得一下课把人轰出去走两步。

    活泼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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